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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申州文庙:要出头先出名

待东条仓介告辞,柳业刀起身相送,为表敬意,一直把他送出了门外,这才转身回来。

一边思考刚才柳之思和东条仓介的对话,不解柳之思为何会答应与他合作。

因为文庙关系重大,一旦涉及,必须慎而又慎。

柳之思看二舅回来后,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知道他还没明白其中玄机,便问道:“二舅,您一下子得了5000大洋,如此申州国立小学的修建,一下便有了着落,这是值得庆贺与高兴的事情。可二舅眉头拧在一起,难道还在为拆不拆文庙而犯愁?”

“可不是吗?”柳业刀说完,不解的看着柳之思问:“我的好闺女,你想想,自古有谁胆敢拆文庙?你刚才和东条仓介说的这么肯定,不是在有意逗弄他吧?”

柳之思知道二舅小聪明有余,大谋略不足,给他解释说:“正因为别人不敢做,咱们才要去做。您在这里担任县知事,不过一个州令。之思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之思要让二舅做到津海道道尹,也不枉做上一回。可咱们的根基浅,只有想他人不敢想,做他人不敢做,才能脱颖而出。”

看柳业刀还在犹豫,柳之思又说:“二舅,为什么一定要让您脱颖而出呢?您想想,一年来,您在申州做了多少事情。既为上峰开源,也为百姓开源,这是实打实的政绩,但有谁会提起,又有谁会在意?”

“那些人只知道任人唯亲,咱们的人脉没有人家广,自然不会被上面提起。”柳业刀也为这个犯愁。

“对呀!”柳之思启发他说:“咱们总不能天天自卖自夸,所以您如何从默默无闻,变得声名鹊起,这个咱们急需解决。”

“声名鹊起?”柳业刀沉吟着,为自己才华不足,感到些微不好意思,“这可是很难,二舅的才学有限,怎么能创出什么名声呢?”

“因此我才想着,必须把您塑造成某个方面的引领者,那时,您的名声大了,别人才不敢忽视您的成绩。”

“引领!我能引领什么?”柳业刀思考着。

“做他人不敢做!”柳之思掷地有声的说,“二舅不能和那些人比根基,比才学,那就比胆识?这叫以己之长,攻攻彼之短。”

柳业刀其实胆识不足,这和他出身有关,远没有那些世家子弟们有胆量。至于见识嘛,倒是和他们差不多,综合起来,也就半斤八两。

“二舅的胆识,其实也一般。”柳业刀不好意思的一笑。

“哎呀,二舅,咱们情同父女,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柳之思微笑着说:“有一点,你和他们是不同的,您目前没有包袱。不象他们,做点事情,需要瞻前顾后。”

“这个倒是。”柳业刀说:“咱们几乎是在单打独斗,对别人,尚不必考虑太多。”

柳之思笑道:“这就对了。如今拆除文庙,就是一个这样的大好机会。二舅若开这个先河,与那些批判儒家传统的人遥相呼应,便可以使咱们站到貌似反传统的浪尖之上。”

“和反传统的人呼应,也会被维护传统的人攻击的。”柳业刀还在权衡。

“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即可。”柳之思说道,“你想,只要您有了名望,您的政绩才会向风一样,将比置邮传播,还要快上数倍。您有政绩在手,别人想打击您可不容易,但提拔您,可就容易了。”

“那些维护传统的人,要是攻击咱们,可怎么办?”

“他们只能言论攻击,观点攻击,却不能打击到您,因为您有政绩。刚才已经讲了,这是铁一样的基础,不能让您升迁,但可保您无虞。”柳之思说到这里,怕柳业刀担心把事情做的太大,不好收场,又解释道,“二舅放心,咱们不是真的去反儒家,也不是去大力反传统。咱们只是要一个‘一鸣惊人’的故事,就是为了出名,出了名之后,做什么,怎么站队,到时候在左右权衡。”

“哦,这回我明白了。”柳业刀恍然大悟,又问道:“如果咱们真的站在反传统的一边,会如何?”

柳之思摇摇头,说道:“不可!妄想改变传统,非一朝一夕之力,那是慢工夫,是要靠时间来磨的。可以这么说,与传统做对,就是与风战斗,往往没什么实际效果。”

“那咱们要做的,就是个表面文章呗。”柳业刀露出了笑容。

“是与众不同的表面文章!”柳之思又强调一句,“为了溶入反帝制这个洪流,二舅便做一回演员,来一场临时表演吧。”

“那好。”柳业刀下了决心,问道:“咱们怎么拆?还需要定个方略。”

二舅的小心并非多余,眼下真的拆除文庙,阻力定然不小,这是习惯性思维在作祟。柳之思琢磨这个问题已经半年了,可谓成竹在胸。

“此事的关键,不在拆完之后,而在拆掉之前。”

“此话怎讲?”柳业刀问道。

“重点就在暗度陈仓,在悄无声息中拆掉,是为上策。”柳之思说道。

柳业刀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深知稳定压倒一切,所以还存有些微的顾虑。问道:“拆掉之后,会不会有人出来闹事?闹事的话,怎么解决?那些以前有功名的人,可是相当顽固。”

柳之思一笑,说道:“有过功名的人,大多是这里的乡绅富户,只要咱们抓住他们的利益,狠查他们瞒报土地的事情,却不急着处理他们,就一切好办。咱们的策略就是,既把剑悬在他们头上,又围三阙一,给那些识实务的人留有余地。大家都急于从你的剑下脱身,谁还顾得上斯文。”

“好主意,这些竟然都在一条利益链上。”柳业刀说,“当初来申州,首先抓田赋一事,真是抓住了总纲。”

柳之思微微颔首,又说:“倘若有乡绅副户,敢于冒头,先晓以厉害,如若再不识抬举,则以偷逃田赋治他们的罪,甚至先关起来,待事情过后,从宽处理也就是了。”

柳业刀心中石头落地,喜笑颜开的说:“之思真是大才,二舅决心已定,等过完年,就做这件事情。”

柳之思怕他有所疏忽,又对柳业刀说:“文庙里面虽然无人居住,但当初是谁捐赠建的文庙,相关人员都要提前安置好。还有就是谁来拆,拆下的木料砖石塑像如何处理,原来的地方做什么用,这些都要考虑充分。只要做好这些,就可快刀斩乱麻,一夜拆除,不留祸患。”

柳业刀听后开始仔细思考,估计是在想具体的细节。

柳之思含笑说:“二舅何必为此核计,这些安置的具体事情,我去交给王步亭去办,现下最为关键的,是咱们打着什么旗号去拆。”

“还要打旗号吗?”柳业刀问道。

“当然。外祖父曾教诲之思,凡事道义为先,所以旗号必须要打好,要让大家认为二舅志向高洁,这涉及到您的口碑,不得不慎重。”

柳之思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去。

冬日的天气灰蒙蒙的,对面屋顶上的雪犹自未化。

柳之思心生感触,说道:“二舅,您看外面,这雪化冰消,绝非一日之功。比如这文庙拆除,也是如此,文庙虽然是儒家的象征,但不是全部,拆除文庙,不等于拔除儒家的根。”

“嗯,地面上的草,铲起来容易,地下的根挖起来难。”柳业刀说道,“就象这屋顶雪,要让它们全都融化,需要日积月累呀。”

柳之思忽自问自答的说:“咱们要的是什么呢?是让大家看到雪在减少,有一点融化,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会这样,大家不会怀疑吗?”柳业刀不解。

“民众们想问题,是看一个表象。雪略微化上一些,他们就会说雪化了。至于化到什么程度,没人会真的关心,只要化一点点,自会有人无限夸大,好像寒冬已过,明天就要春暖花开。”

柳之思一番说辞,尽显天生对人性的深刻认知和把握,让柳业刀自愧弗如。

至此,柳业刀满意的笑容,就象潜艇出水,渐渐浮上了他倒瓜子的脸。一双小眼睛也闪着亮光,嘴角上翘,颇有决心的对柳之思说:“之思高见,二舅已经豁然开朗。要想出成绩,就要有动静。我在申州必须闹出动静、做出事情,以不辜负你外祖父的期望,不负你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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