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2章 陶峰的控诉

碰头会开到很晚。

杨科长简单的说了下他们技侦和痕检这块掌握的情况，那辆黑色轿车被拖回市局停车场以后，他们做了全面检查，发动机号与大架号都已经被人为破坏，他们通过很多手段修复还原，终于锁定了汽车的大概信息，并且在交警队做了进一步核实，这辆车是一个名叫车再兴的人登记的。

最有趣的是，车再兴就在华子峰的物流公司里工作，这无形中，又把一些注意力扯到了华子峰身上。

这个车再兴有案底，曾经在社会上厮混过，因为未成年所以蹲了两年少管所便放出来了。

至于车再兴是什么时候去的华子峰那里，杨科长表示，他们还没有问出什么来。

再有车内的一些衣服碎屑和毛发，他们已经找了目前的很多可能有作案动机的人员做了采样比对，可惜的是，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在一帧一帧甄别殡仪馆监控录像之后，技侦在一段影像里，找出了一个黑影，虽然黑影很模糊，通过技术手段进行还原仍旧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身形和样貌，但是从她的动作上来看，进一步证实了江涛等人之前的推测，凶手在用鞋子印脚印。

在某些层面上讲，目前技侦和痕检所能提供的信息，大致就这些。

朱友亮家的案发现场的确是第一现场，但是澡盆附近虽然查出了血迹，却始终没办法查出施暴者对受害人施暴的痕迹，这只有一点解释，施暴者并没有用特别暴力的手段对待受害者，至于受害者的伤，只有法医才能甄别了。

而当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吴静只是无奈的耸耸肩，如果能够在一具白骨上，甚至说一具烧过并不完整的尸骨上验出伤来，那才是真的活见鬼了。

吴书-记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情况我掌握了。”以后，责令江涛的专案组再加把进度，并且明确指示老赵全力配合，用人给人，用钱给钱，总之，必须尽快破案。

夜晚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尤其是阴雨天，车子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江涛本打算开车送吴静回招待所休息，却恰巧路过了一个烧烤摊，江涛停下了车子：“吃点宵夜再休息吧，忙活了一天，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呵，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是我们江大队长说出来的。”吴静似乎并不领情，揶揄一句，但很快推开车门向烧烤摊走去，“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两个人来到烧烤摊的遮阳扇下面，坐在马凳上，拿起眼前的一份菜单，江涛一连点了四十多个肉串，这些肉串，都是吴静喜欢吃的。

又点了一些素菜，江涛才满意的把菜单放下，并且要来了一打啤酒：“今晚没什么事，不如喝点？”

吴静目光深邃的打量着江涛，可以说，很多年了，吴静很多年没有和江涛一起吃饭了，回想当初，两个人同样是在一个烧烤摊，那时候是夏天，天气热的厉害，江涛就坐在吴静的身边，拿着一个扇子不停的给她扇着风，那时候有说有笑，而一眨眼……

越想越觉得伤感，这时候串点好了，江涛居然要来了一打啤酒，吴静有些不理解的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酒了？”

“呵，以前就会，只是很少喝而已，平时没有案子的时候，我会自己来烧烤摊喝上几瓶啤酒，这样回去睡觉会更香。”江涛打趣道。

吴静撇撇嘴：“可是现在咱们不是有案子在身嘛，你别喝了，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不知道要跑多少路呢。”

“没事，你陪我喝点。”江涛从酒提里拽出两瓶啤酒，用筷子很熟练的起开啤酒盖，一瓶倒在吴静的扎啤杯里，另一瓶给自己倒上：“其实今天也不是特别想喝，只是考虑到案子已经开始明朗了，法医这块的工作也基本上完事了，我估计着，你搞不好这几天就要回省厅了，如果到时候案子太忙，我怕没时间送你，到不如趁着今天有空，陪你喝两瓶，也算提前给你践行了。”

江涛拿起酒杯，象征性的跟吴静撞一下杯子，自己大口的喝了起来。

一刹那，吴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是不是特别盼着我赶紧回去？”

“呃……”江涛打个酒嗝，却被吴静的话问懵了。

江涛赶紧摆摆手：“怎么可能，好久不见，我怎么会盼着你赶紧走，只是咱们工作性质特殊，我担心省厅一个电话打来，你会不告而别，所以今天就索性陪你出来吃点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吴静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涛。

被吴静看的有些尴尬，江涛赶紧拿起酒杯又大口的喝着，喝了几口以后，江涛苦涩的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来这家烧烤摊吗？”

“为什么？”

“当年追捕一伙逃犯的时候，我和师傅都冲在了最前面，当时把我累的，好在那个逃犯不熟悉地形，被我们堵在死胡同了，喏，就在那个方向，当逃犯被带回去的时候，师傅突然叫住我们几个，来的这个烧烤摊吃串。”江涛若有所思的回忆着。

那段日子，江涛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候，江涛还躲在师傅的羽翼下查案，每次有大案要案，尤其是凶手手里有武器躲在房间里的时候，师傅永远都是第一个冲进去，永远把江涛挡在了身后。

往事一去不回。

江涛越想越觉得心头发闷，尤其是看到吴静，就好像看到昨日两人还在一起工作，但是一起案子，师傅没了，江涛也和吴静闹掰了，那以后，吴静调去了省厅，仿佛，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而今天……

大概是心情的缘故吧，等串上来的时候，江涛已经喝进去四瓶啤酒了，此刻醉眼惺忪，有些坐不稳了。

只有坐在他对面的吴静还保持着清醒，那一杯啤酒，吴静只喝了一半。

看着已经醉眼朦胧的江涛，吴静忍不住笑了，这一次的笑，吴静感觉，自己也同样找回了一些当年的感觉，江涛还是那个江涛，喝点酒就多，尽管以前他从不碰酒，但今天，看到江涛醉倒在自己面前，吴静还是感觉莫名的亲切。

掏出手机，吴静拨通了王刚的号码：“喂，你们江队喝多了，赶紧过来给他整回去。”

……

城北永恒钢铁厂，一辆警车驶入厂区，在门卫大爷的指引下，停在了一个厂区办公楼前。

走进办公楼，打探一番，很快找到了采买的办公室，齐庆走过去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很快，办公室里传来陶峰略显嘶哑的声音：“谁呀？”

陶峰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门口站着几个警-察，陶峰微微一怔，但很快挤出一丝苦笑：“原来是几位警官呀，快请进。”

办公室里很杂乱，沙发上散乱的堆放着一些被褥，可以预见，这几天陶峰应该一直住在办公室里，所以上一次江涛去陶峰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陶峰。

通过来之前调看陶峰的个人档案，江涛对陶峰有了最基本的了解，陶峰从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永恒钢铁厂工作，从技术员开始干起，后来一路坐到了工程师的位置，但是有一年因为工程施工问题，被人举报贪污材料经费，低价出售成品钢材，被拿下之后，过了不久又调来了采买。

虽然陶峰家里的条件很殷实，但是五年前的那场车祸以后，陶峰攒下的家底也赔的差不多了，除了家里剩下的那套房，一辆并不是很昂贵的SUV以外，陶峰几乎没有太多存款。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陶峰才会如此看中被芈婧借出去的那十几万块钱吧。

但是因为十几万块钱，让哥们感情决裂，甚至喊打喊杀的地步，从江涛的逻辑思维里分析，还不至于，直到芈婧的姐姐和小乔的供词进一步证明华子峰与芈婧的不正当关系，而且这种关系持续了四年多，这足以让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决裂了。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江涛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门，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

因为昨晚喝了很多酒，江涛早上起床时挣扎了很久，此刻脑仁一阵阵疼，但是喝酒不能耽误工作，所以江涛忍着难受带队来到了永恒钢铁厂。

从确认陶峰一家是受害者以后，江涛只在亲子鉴定中心见到过一次陶峰，再之后，江涛还没有和这个陶峰打过照面。

既然华子峰是陶峰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那么陶峰一定对华子峰的人际关系非常熟悉，虽然不能说什么都清楚，但江涛相信，陶峰一定是一个有利的突破口。

此刻，大家各自落座，陶峰拎了拎暖壶，暖壶似乎已经空了，陶峰尴尬的笑了笑：“我去打些水，你们先坐。”

“别忙了，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江涛示意陶峰坐下。

陶峰把沙发上剩余的被褥全部推到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有些茫然的问道：“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目前还算不错，有些地方我们还需要你的配合。”江涛把自己的刑侦笔录丢给了王刚。

“这样，我们先聊一聊华子峰怎么样？”江涛平淡的说道。

一提华子峰，陶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愤怒，一只手紧紧的攥起拳头，又很快放下了，这个动作仅仅几秒钟，但是江涛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陶峰开口：“有什么问的你们尽管说，我一定配合。”

“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说过，华子峰有重大作案嫌疑，你还记得吗？”江涛直入主题。

陶峰一脸认同的点着头：“是呀，这个王八蛋，肯定是凶手！”

“那你认为，他和方尚科两个人，谁的作案概率更大？”江涛换了个问法，因为陶峰刚刚的回答有些太肯定了，虽然江涛很理解陶峰此刻的心情，但是有些事，陶峰过于肯定的回答会误导警方。

陶峰被江涛问的一愣，苦涩的摇摇头：“我觉得，他们俩都像。”

陶峰拿起桌上的一盒烟，自己点燃一根，把烟盒扔到江涛他们面前：“我就不跟你们客套了，想抽自己拿。”

陶峰又苦涩的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看谁都像凶手，家也不想回，班也没心思上，要不是我这些日子哪也不想去，只想窝在这办公室里，恐怕此刻我早已经辞职了。”

“那你说说，华子峰当时为什么说要杀了你。”江涛问。

陶峰眉头一挑，用力吸一口烟：“为什么要杀我，那还不简单，他欠了我十几万，我去要钱，他居然跟我耍横，其实我……”

陶峰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话他并不想明着说，但是思考再三，并且看到江涛态度如此明确的情况下，陶峰一拍大腿，气急败坏的叹道：“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我早就发现，华子峰和我老婆有一腿，因为这事，我们打过好几次架了，还有几次，他还动了刀，奶奶的，真以为我怕他，如果说谁最有嫌疑，我反而觉得这个王八蛋最有可能。”

再之后，陶峰突然大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成个泪人，这也是很少见的。

女儿的死，加上老婆的出-轨，华子峰不但搞了他老婆，还欠着他们家的钱不还，这种耻辱，一般男人怕是都难以承受吧。

哭着哭着，陶峰说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话：“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王八蛋，有什么事情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女儿，她才十二岁呀，正是开心成长的妙龄时代，就TM的被他们这么祸害了！”

“还有，华子峰这个狗日的，他有钱，我知道他现在有很多钱，我还知道他搞了一个小三，成天名牌包包背着，大把的钱花着，可他就是不还我钱，还扬言弄死我，还找人打我，你说，这个王八蛋如此禽-兽，怎么可能不对我女儿下手呢？”陶峰情绪激动的咆哮着。

“再有，我曾看到过他和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这个王八蛋，一定是找他们一起做的，你们去查，肯定一查一个准！”陶峰激动的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