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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猎物难逃

云升刚从幻境的裂缝里掉出来,就整个摔到坚硬的石面上,说不疼是假的,但他很快爬起来晃了一圈,周围全都是各色砖石拼接而成的图案。他认得这个,俞延说这是长信灯纹,景家的标志,奉咸寺门口的地面也是这样的装饰。

他猜想自己应该是在寺庙不远处,正要撒丫子跑,下山的路尽头很快蹿出几个人影,云升视力还不错,一下就认出来领头的是之前围堵他们的景家少女。

云升心里一阵卧槽,就要后退,哪知道动作慢了点,景晓一仰头就看到他,指着大喊,“快!抓住他!”

此话一出,云升哪还敢停,拔腿就跑,靠着体育队常年训练的结果,硬是一度跟这群术士拉开距离。可惜还是架不住人家有法器会秘术,很快就因寡不敌众被几个人按在地上。

“晓小姐!”按住年轻男孩肩膀的术士边说边喘气,“抓……抓住这小子了。”

云升拧着脖子往后望,正想骂两句,就看见景晓才姗姗来迟,也是气喘吁吁,看这架势差点没跑岔气,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景晓就一肚子火,挥起刀链子就要抽他。

链子是金属的,还很细,云升看着就一阵皮紧,深吸气准备硬挨,这时少女高高扬起的手忽地被人从后面握住,有人阻止了他。

“外公?”景晓惊了惊,刚才骄横的神情瞬间收敛,恭恭敬敬地退到后面。

映入眼帘的是双布鞋,云升朝上看去,须发花白的老人正穿着件纯黑的老式长衫,就连侧襟盘扣上的压襟,都是挂着的纯白玉制的长信灯纹。

正是景主家。

虽燃不合时宜,但他这身上除了黑就是白,云升很难不以为他是在办丧事。

不过没等他细想,景主家先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一会儿,随即半跪在地,抬了抬手,示意挟制他的术士们可以稍微松手,方便云升抬头与他对视。

“小朋友,我给你个机会。”景鹤咏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慈祥的长辈在勉力晚辈。

“你想做八仪的主公吗?”

云升愣了愣,回过味儿来后就骂,“我要八仪做什么?我有回禄,他妈的你们存心咒他是吧!”

“不需要咒,他也活不了了。”声音从按住他肩膀的上方人口中传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突然剧烈挣扎,几个术士差点都没按住,这时景主家手搭上年轻男孩的脑袋,手指在穴位附近摩挲,随即稍稍用力,一股针刺神经一样的强烈剧痛很快逼得他安静下来。

“你当然可以选择原本的使徒,”景主家面容和煦,“只不过,你得让八仪过来,我们才能帮你救回禄。”

“你放屁呢!”云升骂道,“这东西就是你们做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怎么进去救人?还非得让八仪过来,不就是想用我威胁他们把八仪引过来吗!我告诉你……”

他没说完,头顶比刚才更强烈的刺痛逼得他差点尖叫出来。景鹤咏收回施加在穴位上的灵力,手掌仍像刚才那样轻放在他头顶,像是在抚摸。

“乖一点,孩子。”老人声音温和而慈祥,“八仪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况异神寿数以千年计,等你们死了,他们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主公,孩子……你当学会识时务。”

因为刚才头顶的强烈痛感,云升身体还有些微微发抖,听到这话,只是抿嘴不言。

“你们……找八仪做什么?”他忽然问。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景鹤咏按住他脑袋的指尖微微用了点力,“你只需要知道,八仪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加上今夜是个好时机,这就够了。”

老人看了眼天色,现在大约是凌晨两三点左右,正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再次看向被压制在地的男孩,手指紧了紧,“你是合作……或是拒绝。”

云升没有立刻回答。

很好,景鹤咏在心里想,果然他选择这个孩子是没错的,既不像孙井桐那么桀骜不驯,也不像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一肚子心眼,极好拿捏,胆子也并不大。

“说说你的答案。”他向他伸出手。

云升沉默了半晌,忽地张嘴,脱口而出一个“滚!”字。

“你他、妈白日做梦呢!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干出卖朋友的事!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骂完后,对面老人笑容收敛了,一瞬间眼神变得分外、阴沉。他手再次搭上男孩的头顶,指头按住穴位,即将强行灌输灵力。

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么杀了,回禄也会提前死亡,不失为一个减损他们战力的方法。

云升感觉出景主家迸发出的杀意,身体抖了抖,几乎是认命地闭上眼。

“咻”地一声,回旋弯刀迅速荡进人群的中心,所有人为了躲避刀锋以及上面潜藏的瘴疠之气,纷纷朝后退去。

加在云升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他朝远处一看,景殊行和八仪前面正站着个人型垂耳豹猫,还维持着回旋刀刚抛出去的姿势。

是文狸!

云升先是一喜,随即又慌张起来,八仪和文狸两人合力,刚把他从包围圈拯救出来后,云升连忙拉住八仪说,“你不能过去!不能出现!他们找你有阴谋!”

说完朝后看去,又“咦”了声,“俞延呢?怎么没跟过来?他这么宝贝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八仪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有景殊行还算镇定,给他解释。“俞延中断了和八仪的血盟。”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景殊行皱起眉头,“我们赶着去救俞延,但因为她俩半路探出了你的动向,所以就先折过来救你,而且……”

景殊行说着,看向不远处上方奉咸寺隐隐露出的庙檐。

“如果从这里下去,或许会更快。”

此话一出,云升忽地反应过来,上面那个观音造像是和下面的黑骸连通的。

“你是说……俞延就在这地底下?”

“是,”文狸抖抖耳朵,很笃定,“他……就在……下……下面。”

“那么现在,”景殊行看向正向他们逼近的景家术士们,“就先甩掉他们吧。”

他说完,挥开缠绕在手臂上的鞭子,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挂满黄符的长鞭在他手中有如活过来一般迅疾地挥舞。景晓见状凌空一跃,尾部带有链子的短刀瞬间飞过去,直直刺向年轻男孩的面门。

“你当年修学的师父没教你吗?”景殊行大声嘲讽,“同样的招,不要用两次!”

他一抖腕,长长的节鞭每一个挂着黄符的扣环排成笔直的一行,短刀迅疾地刺进去,却在通过第五个环时被彻底阻止。

“砰”地一声,几截断裂的环扣落地,叮咛有声。

云升看着都替他心疼这法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叫上八仪试着再度往奉咸寺里面跑去。

“没这么容易。”

落在最后的老人露出一个微笑。

“猎物,终究在囚笼里,不可能成功逃脱。”

————————

溶洞底,断层水流下。

原本流势平缓的地下河在断层的落差下几乎是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无数人傀漂浮在其中,像是变质留下的丑陋菌斑。

“俞延!俞延!”

在叶千重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这是连接断层下的底部,水几乎漫到胸口,他拼了命地前进,年轻男孩苍白的身体就在不远处,头发和衣服已经湿透了,在无数人傀组成的青灰浪潮中起伏。

他睁眼,眼底再次被淡金填满,人傀察觉他身体浓郁的“养分”气息,一度想靠近吸食,都被他怪物一样的巨爪撕裂了。因为他的动静,人傀逐渐不再聚集在没了生机的年轻男孩身边,转而开始朝他游过来。

叶千重忽然动了,大半个身子在水下的阻力使得他想快点前进也变得如此艰难,他举起增生的刀一样的细长指骨,将靠近的人傀纷纷切割成好几块。饱食的人傀纷纷过来包围他,却又因他身上散发的过多屠戮同类的气味而望而却步。

“俞延……俞延……”

叶千重喘着粗气,水中跋涉本就困难,加之开启枯肠吟骨战斗更是加速了体力的消耗。在人傀离开后,俞延的身体失去依托,很快坠入水中,却被男人一把捞了起来。

“俞延……我知道你小子还没死,你离死透还差得远呢。”他掌着男孩的脑袋,变异尖利的手很快划开俞延的衣服,找到了那片金鳞。

金鳞细小,正发着流彩的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因为猜想得到验证,男人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我没做错,这东西果然救了你的命!”

如果是普通人类,在体内流失四分之一的血量后就会有生命危险,更别提全身血液几乎被吸走的情况。

但俞延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变异后以身体为武器的他拥有超强的愈合力,加上胸前这颗鳞片,能保住他身体最后的一点元气。

只要能及时唤醒,未必不会有救。

叶千重伸出手臂,将俞延的身体半扛在自己身上,就在动作间,他瞥向俞延的手腕,忽然发现属于八仪的印纹,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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