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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不知请哪家师傅

当孟平得知李正坤的血型后,欣喜若狂,如此奇货可居,焉能失去生财良机,定要弄来卖个好价钱。经他一通轻车熟路的隐秘运作,距离大爆炸四个多月后,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李正坤被秘密转运至铁山养老院。

孟平将李正坤安置在位于地下的摘器基地,呼吸机、心电图、脑电波、起博器等一应医院器械和设备,一样都不少地置于李正坤床头,用在他的身上。虽然从市医院换到了偏僻的深山里,但李正坤所享受的“待遇”几乎完全相同。这就是他在阳间躯体一息尚存,在阴间鬼体阳气炽盛的原因。

朱高华意外发现铁山敬老院,有两大收获:一是寻着了徒弟在阳间的身躯,弄清了尚未完全断气的原因;二是发现了一处能够源源不断产生怨鬼的好地方。死在铁山敬老院的人,无论年青还是年老,都因被非法摘掉脏器、亲属受骗而充满冲天的怨气,怨鬼村正需要这些鬼魂来填充壮大。希望这里怨鬼不断地产生,不断地来到怨鬼村,将怨鬼村做大做强。

有此两大收获,朱高华感到痛快,昨晚忍不住在地下基地门口跟孟平他们开了一个玩笑,锁上车门,捉弄了一下他们,因为他实在认为孟平之辈是在做着对怨鬼村来讲莫大的好事!为确保孟平他们“事业”顺利,朱高华不辞辛劳,护送取脏器的戚书荣卡宴越野车和送尸体的救护车顺利下山,到达目的地,完事齐活。

对于昨晚冤死、满心不甘、四处游荡发泄的青年鬼魂,朱高华也对他有了极好的安排,因此对他的挣扎叫骂不以为意,等他骂得有些累了,才慢悠悠地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再有满腹委屈怨怒,你都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野鬼游魂!不认命,你还能怎样?”

青年鬼魂愣住了,突然蹲下鬼身呜呜哭了起来,说他名叫倪继红,刚过三十岁,家有老母妻儿,一大家子人主要靠他一人在外打工挣钱;妻子在村里开个小超市,对出门在外的他担忧悬望,又正值青春,思夫念君,只有靠深夜两人躲在被窝里微信视频,聊以解馋;一双儿女,大的读小学,小的还在上幼儿园。凡此种种,如何丢得开!

朱高华怒道:“哭哭啼啼,儿女情长,真他妈脓包!人鬼殊途,你管不了他们,他们也管不了你。倪继红,你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往何处去,怎样才能挣饭吃!”

倪继红道:“鬼不吃饭也会饿死吗?”

“饿不死,但会比死了还难受。”

倪继红凄凄惶惶地站起来:“不是说人死了都要去丰都平都山么,那里是鬼城。”语气和神情中充满了对朱高华所言的不解,以及对将来不定未知的惶恐。

朱高华鄙夷地道:“平都山有什么好?我有一个好差事给你,你干不干?”

“挣钱多吗?好不好干?”倪继红有些不能确定。

“你替我做一尊接引佛。”

倪继红不明白,朱高华阐释道:“你就呆在这地下车库里,只要有新鬼从这房里出来,情形大致会跟你差不多,你截住他们,不许他们乱跑乱撞,就在这车库里待着。每个月我会来一次,将这些鬼魂领走。”

“领到哪儿去?”

“怨鬼村。”

倪继红的嘴撅了起来:“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哪个愿意去?我又如何拦得住别人?”

“你只要愿意干,我自有办法让你拦住新鬼。”

倪继红又问一个月多少钱?朱高华说没钱,管饭。倪继红不干,拔脚就要往外走,朱高华照着他撒出一把黑粉。这也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跟无常殿的蚀肉粉差不多。倪继红立被灼得浑身青烟四冒,千疮百孔,痛彻骨髓,倒地乱滚。

朱高华再问他干不干,倪继红原本想硬挺着不答应,可任他咬啐后槽牙,都不能忍受浑身巨痛,只得求饶,答应愿干。朱高华又掏出白粉撒到他身上,倪继红恢复如初,疼痛感也消除殆尽,再想起刚才的巨痛,就跟作了一个梦一样。他意识到这个老鬼不一般,对老鬼之言唯唯诺诺,再无讨价还钱的心气儿。

朱高华对倪继红布置了任务,除在这里接引怨鬼的主业而外,还有两件事必须做:一是要经常去昆海城里打探消息,若发现不利于敬老院之事,须设法阻止;二是对前来提取脏器的客户车辆和运送尸体的救护车,要护送下山,尽全力确保这个地下黑基地顺利运转。

倪继红实在忍不住提出抗议:“为什么要保护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难道这里的老板是你家亲戚?”

朱高华道:“我做鬼几十年了,哪还记得什么阳间亲戚!我这样做,是为了壮大我们的怨鬼村。”

听他说“我们”,倪继红表示不愿去所谓的怨鬼村,只是为怨鬼村打工而已。朱高华裂眦威胁,说这可由不得倪继红的个人意愿,从答应接受这种安排开始,倪继红就已经是怨鬼村正式一员了。倪继红高声叫屈,朱高华哈哈大笑,让叫得再大声一点、再凄惨一点,他心中才好更痛快一点。

倪继红心中怨气积累,奈何不得朱高华,既容许他叫唤,便扯开嗓子一通乱叫,直至气竭声嘶。最后认了命。他鬼身安静如兔,唯有双眼射出深深的怨毒之光。

朱高华赞道:“好,就要这种状态!”

倪继红胸中的恐惧已被怨气替代,再也不怕朱高华,他死盯着这个老鬼,冷冷地道:“你管的饭呢,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再无饭吃,就只有罢工了。还有就是我该怎么称呼你,老板还是老鬼?”

“我姓朱……”

“哦,原来是朱老板。”

“老板者,生性油滑,铜锈满脑,你把我当老板,是对我的蔑视和污辱。我做此事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我们村,所以没工钱给你。”

倪继红轻蔑地咕哝道:“原来是村长。朱村长,管你当不当老板,为你做事,你就得管饭。”

朱高华说饭还得等几天。倪继红破口大骂,骂朱高华跟阳间的老板一个屌样,都他妈克扣工钱、欺骗员工。

朱高华被骂得双眼难睁,乘隙翻了翻眼,道:“晚上让你看老子逼他们主动来这里上供的神通。”

深夜,朱高华带着倪继红出了车库,来到主楼前,忽化为一道黑风,平地卷起数丈之高,在花园里奔突冲撞。未几时,花园中秀枝折断,盆翻钵打,叮当狼藉一片。

倪继红呆住了,呢喃道:“原来朱村长会法术,怪不得这么霸道!”

黑风又扑向主楼,绕楼呼啸,穿窗过门,回旋往复,弄得楼道里阴风霎霎,呜咽有声,全楼的老头老太太、护理人员,全都浑身颤抖地缩在床上不敢下地,不敢闭眼,更不敢一直睁眼。

黑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方才风驻声停,一切归于秋夜的沉寂。

倪继红突然发现花园里多出几个人来,四处转悠观望,相互打招呼,似乎都是从这楼里出来的熟人。

朱高华从楼后转出来,招呼着花园里的人来到倪继红身边,告诉他这几个都不是人,是刚才那阵风吓死的几个老人的鬼魂。

几个老人听说,惊得目瞪口呆,泪雨叹息,这个说还没立遗嘱,那个说还想再见子女一面,还有的说孙儿可爱得很,心头丢不下!

朱高华说都能见得着,让跟他走,众鬼不知究里,稀里糊涂跟着他来到主楼后面的地下车库。朱高华让他们挨堆站着,掏出黑粉来,在他们四周撒上宽宽的一个圈。一个鬼魂念道,撒的什么东西?一边迈腿往外跨,一只脚踩在黑粉上,青烟大冒,滋然连声,立即扯天扯地嚎叫起来。其余鬼魂见了,一下子噤若寒蝉,站在黑圈内动都不敢动。

朱高华从身上掏出一黑一白两个袋子,递给同样呆立旁边的倪继红:“看见了?黑粉蚀肉销骨,白粉回肤生肌,不服管束者,你就撒黑粉,老实听话之后,可赐撒白粉。”

倪继红担心用手抓黑粉也会被蚀销,朱高华摸出一管牙膏一样的东西,挤出里面的膏状物涂抹在他的双手手掌之上,告诉他如此一来,就可保无虞了。

倪继红拉开黑袋子,里面却装的是白粉,拉开白袋子,里面装着黑粉,有些不解,朱高华骂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真他妈笨!所有事情就是要别扭着来,捋顺了就太没意思了。”

倪继红突然灵光灌顶:“我知道了,就好比喝酒,辣嘴刮喉才是好酒,寡淡乏味就是白水。”

朱高华吊着脸道:“孺子可教也!”

圈子里的老鬼们渐渐有些明白过来,咒骂哭泣四起,也有求情讨饶,希望圈开一面者,无论哪一种,朱高华都面若冰霜,不予理睬。倪继红心头爽开了花,问鬼魂们苦不苦,俱都言苦,倪继红大笑道:“受着吧,苦的还在后头!”

花园里起风时,孟平就惊醒了,他的卧室挨着办公室,就在花园旁边。起初他以为是秋夜突然起风,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头,风声尖利,动静古怪,绝非一般的山风!

孟平并不害怕,他今年四十五岁,四十余年来,也不是没做过好事,但基本干的都是所谓的坏事,特别是活摘脏器这档事,如果真有阴曹地府,估计死后面对阎王判官难以办交代,只能下地狱去“享受”椎骨剥皮、锯解油烹的酷刑!但那是死后之事,如今还活着,得先顾眼前。这风起得怪,也许真有冤魂怨**祟,自他接手铁山敬老院十多年来,在这里死去的人已过百数,阴气重得很也难怪,必须要请道观师傅来驱邪避祟、安宅靖院,才能继续踏实将自己的“事业”经营下去。

到底去哪家道观请师傅?孟平辗转一夜,都没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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