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蒋王审案

小厮一下跪在当前，磕头道：“小的也有冤情，求青天老爷作主。”

狄存法愣了愣，喝住衙役，命带上前来，细细询问。小厮说名叫李正东，是中国境两江省湾平县东岭乡李家村人，一年多前死于化工厂大爆炸，因不甘受新魂圈押之苦，逃跑被抓，却被冤为逃跑主谋，在无常殿受尽折磨；后被黑白无常作为寿礼送给钟馗。现天天在府里练翻筋头，要在今年的寿宴上做钟馗的寿奴，然后被当众吃掉。他不愿意任由宰割，抓住送狄存法出府的机会，趁乱跟着轿子一路跑了过来。

狄存法大喜，进了趟钟府，不仅成功诱骗钟馗吃下臧灵玉，激怒他殴打阴司命官，还饶上一个现成证人，给钟馗再添一道罪状，这真是买一送一的好买卖，不愁告不倒钟馗，扳不倒钟花。

狄存法带着李正东上了御街，来到第一阎王殿。先找书办贝荃。贝荃将其带至一间侧房，暂时安置，便来找主簿明珠。明珠又急入后堂禀告第一殿阎王蒋歆。

蒋歆升殿，命带狄存法。狄存法上得殿来，大哭磕头，嘴里只喊冤苦，求王爷作主。蒋歆好言安慰，有何冤苦，命其细细讲来。狄存法早就编好词状，遂将如何审理臧氏姐妹、如何押解上京、如何顺拜钟馗、如何被打、如何遇上李正东诸事，包括之前到钟花府上拜访劝谏被辱之事，全都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讲述出来。蒋歆听完，没有当场表态，只命主簿明珠牵头，召集殿中判官、吏办诸鬼，根据案情、结合王法和阴大律，先议一议。

王法为各殿阎王据其所职制订，十殿阎王即有十部王法；阴大律乃是阴天子亲自审定颁布，为阴间最高法律，凡阴间之鬼，包括十殿阎王、皇亲国戚，公主、郡主及侯伯子男等各阶封爵，都必须一体遵守，不得例外。

第二天，蒋歆升殿，问议案结果，明珠禀道：“按阴大律和第一殿王法，应将五殿郡主钟花请来，传郡主府主簿贺正堂、罚恶司判官钟馗，提钟馗府小厮李正东、臧氏姐妹尚存之臧灵玉到殿，当殿对证，理清头尾，然后方能根据律法定罪或上奏。”

蒋歆准奏，传下王令，命殿前鬼将速去传提除钟花之外诸鬼。蒋歆下殿，乘轿来到第五阎王殿，拜访五殿阎君包拯。包王接入，命摆酒设宴，招待蒋王。席间，蒋王说了上午审案情形，因牵涉包王义妹钟花，碍于包王情面，不知该不该请。包王呵呵一笑，说钟花虽是他妹子，但若犯法，与平民之鬼同论，只请蒋王禀公审理，勿受奸鬼蒙蔽，冤枉了她。

蒋歆回到王府，即命一名鬼吏持王府公函，前往终南山请钟花到殿。

三日之后，诸鬼到齐，蒋歆升殿，听取各方陈述分辩。李正东又交代出李正坤之事，因事涉黑白无常，蒋王又命传黑白无常到殿；狄存法又拿出臧灵宝所书供状，推翻前述，说因衙役疏忽，将面容身形完全相同的臧氏姐妹错提，将恶鬼臧灵宝当着善鬼臧灵玉解到了无常殿，而善鬼臧灵玉反被钟馗当成恶鬼吃掉了。纷纷扰扰、闹闹哄哄，连续审了十余日，方才将所有事情理清头尾缘由。

案情审清，按律治罪，蒋王又召集殿前判官鬼吏讨论多日，方才议定各鬼罪行，命主簿明珠和书办贝荃起草奏章。明珠和贝荃不敢怠慢，按照殿前所议各项，连夜一一列写清楚。

先奏鬼官鬼吏之辈：

钟馗糊涂昏愦，酒后无德，不仅殴打阴司命官，藐视律法，而且吃掉善鬼，致使阴间善恶难彰；勾结黑白无常，胡乱处治野鬼游魂，使其逃脱阴司铁律清算，脱离轮回大道。数罪并罚，奏请罢免罚恶司判官之职，查抄府第，并罚入枉死城做苦役八百年。

黑白二无常与钟馗酒肉结交、狼狈为奸、私相授受、擅权乱法，虑其尚无其它罪行，罚俸五百年，以戒其劣迹。

新东城隍衙门错解鬼魂，致使善恶易位，不能纠改，城隍狄存法负有失察之责，罚俸百年。

第五殿钟花郡主府主簿贺正堂，在阴阳纷争之中，不能规劝其主，羞辱阴司命官，罢去主簿之职，赶出郡主府，打入枉死城永做苦役。

再专写一封奏章，奏请钟花之罪：

第五殿郡主钟花扰乱阴阳，残害生灵，不听地方劝谏，反辱城隍，见识短浅，目无法度；又私藏逃逸野鬼，收为义子，行事荒唐，有损王室尊严威仪。奏请削去郡主封号，交由五殿包王严加管教；终南郡主府在阴阳争斗中已经残破，请予拆除。

两奏写毕，呈上蒋歆，蒋歆览毕，没有改动，第二天进宫，朝拜阴天子，递上奏章。两日后，阴天子下诏，着将钟花立即拘押，送第五殿阎君，交包王教育管束，一千年之后，再视情恢复自由与否；至于郡主封号，暂于保留。其余所奏各项，一律照准。

蒋歆奉诏，按旨行事。钟馗未能回府，直接被拔去官服，送入枉死城；府第查抄入官。钟花、贺正堂亦没能回到终南山。钟花被押送至第五阎王殿，交由包王，包王不敢抗旨，立将钟花关进王府后宅，活动范围只限于后花园，不准出中门半步。钟花哭闹绝食，包王毫不为动。贺正堂剥去官服，跟钟馗一道送到枉死城中。

所涉李正东、李正坤、臧灵宝三鬼，勿需奏请，蒋王下令，李正东由黑白无常带回，押入无常殿大牢，待将在逃的李正坤辑拿到案，一并审理，按律法处置；臧灵宝打入地狱受苦，然后送往第十阎王殿，进入轮回。

黑白无常垂头丧气地押着李正东和臧灵宝回到无常殿，将一腔邪火都撒在二鬼身上，升堂用尽酷刑，将二鬼折磨得不成鬼形。

李正东被投入大牢。无常殿又发下通辑令，全阴通辑李正坤。

最觉冤枉的是臧灵宝，因为轻信狄存法，写下自供状，结果冒充妹妹不成，被稀里糊涂利用一把之后，仍然打回原形，遍受酷刑。不仅身体受难，而且智商受辱，臧灵宝冤气冲天，大骂狄存法，又大声喊冤。

黑白无常哪里肯听，在第一阎王殿上他们就看出来，蒋王之意似在钟氏兄妹，不会在意二李和臧灵宝这几个小鬼儿。蒋王又一意包庇狄存法。如此情形，臧灵宝那点是非曲直算什么事儿，何用厘清，再者她原本也是个恶鬼，纵使冤屈，又有什么打紧。折磨取乐尽性之后，二常押下文书，立将臧灵宝送到第十阎王殿转轮王处。至于臧灵宝进入轮回，是投畜生道，还是胎卵湿化，朝生暮死，就不管他们的事喽。

最开心的莫过于狄存法和贝荃、明珠，三鬼筹画算计、翻云覆雨，借助第一阎王殿权势，牵连勾诛，目的达到，胸臆得呈！既受得请托者金银珠宝之贿，轻车肥裘、美酒甘饴，过着富贵豪奢的日子；又讨得主子欢心，赏赐不菲，加官晋爵，仕途前程鲜亮，实乃皆大欢喜。

至于蒋王，既解去阳世后代子孙之难事，又得平冤昭雪、维护法纪、匡正阴阳之朝名，得阴天子嘉奖，不亦喜乎！

钟花离开终南山郡主府时，侍卫总管雷诛厉不在府中，正带着鬼兵在府外巡逻，第一殿鬼吏带着鬼将，虽说是“请”，但催督甚紧，钟花想着不过去几日就回，便没跟雷诛厉打招呼，就随着鬼吏而去。

雷诛厉回府，听府中鬼仆说钟郡主只带着贴身丫头，随着一队鬼将出府，不知何往？雷诛厉有些发懵，管家贺正堂前几日突然被抓走，至今没有音信，郡主又突然不辞而别，偌大的郡主府就他一个主事之鬼了。雷诛厉临事不惧，一边整饬府中仆役，各安职事，不得慌乱，一边督促修葺鬼役，府第修缮工程照常进行，不得延宕；同时重新编排巡逻队伍，加强府内府外、白天黑夜巡逻，确保府第治安清静。

人间阳春三月，整日暖阳高照，春风和煦，鲲凌谷积雪冰封早已消褪无踪，代之以青草铺地，树木葱茏，山花摇曳，鸟鸣兽逐，一派生机盈然之景。

一天，源源不断的车辆从山谷下的公路开上来，车上下来一批批的民工、技术人员，还有道士。工人们清理场地、布置机械；技术人员整理项目指挥部、张贴图表；道士清理祭坛，摆放神位，重燃香火。

十日后，一辆直升机突突飞来，降落停机坪，从机上走下踌蹰满志、春风满面的三人，喻醒才、玉清道长和吴昌浩。

喻醒才早从石龙村柏丛心处得到指示，鲲凌谷之事已得圆满解决，随时可以进场。春暖花开，大地解冻之后，喻醒才就和玉清道长带着吴昌浩兴冲冲来了。

玉清道长重新开坛祭神，按方位布下八卦镜，仍在工地中间树立一面三角玄旗。祭祀之后，道乐声起，正值阳光烈烈，通过布于各方八卦镜，反射的阳光交织成一片蛛网，密不透风；玉清道长又命徒弟每隔一个时辰，将卦镜旋转一圈；又砍了一些树、削掉一些山头。经此一番整理，鲲凌谷一扫阴郁沉腐之气，变得开豁敞亮，亮亮堂堂。

自阳人重犯郡主府，雷诛厉就排兵布阵，准备跟没完没了的阳世之人再行较量，尚未开战，第一殿鬼吏带着一众鬼将来到府前，宣读蒋王令，奉旨拆除郡主府。雷诛厉问钟郡主下落，鬼吏鬼将不回答，只嚷着快些拆府，好回殿交令。

雷诛厉大怒，刷地抽出宝剑，厉声喝道：“谁敢上来，休怪老雷剑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