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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通往地狱的道路开满

铁门后原来藏着一个没有丝毫光线、不知到底有多深的大洞,寒风就是从洞中吹出。这风很是怪异,刚打开门时,风向明明是对着外面吹的,可转眼之间,风向逆转,由向外吹变成往里猛吸,似乎恐怖的黑洞已秒变成腥风呼啸、欲吸一切入其腹中的巨蟒!

彭芝平猝不及防,站立不住,眼看着便要被吸入洞中,旁边的彭炳然赶紧一把拉住他,其余鬼犯反应过来,立即死死抓住身边的鬼,不一刻,九个鬼犯全都拉扯在一起,扭身蹬足,互为依靠借力,跟吸风相抗,望上去就象串在一根线上的九个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呵呵。

风力越来越大,九犯立脚不住,逐渐离洞口越来越近。众鬼的心也越来越绝望。押解的兵丁胥役站在离洞口较远的地方,风力比较弱,又用手中的矛柄拄着地上的小洞,牢牢的钩住身子,几乎纹丝不动。这帮兵、役干惯这种勾当,知道怎么稳住自身。他们安若泰山,都笑呵呵地看着九名鬼犯与风力相抗的丑态。开初还有点兴趣,后来不耐烦了,见九名鬼犯扭着一团,不能迅速被吸入洞中,一个兵丁拔出佩剑,一手抓住同伴手里的矛杆,赶过来照着九鬼猛砍。九鬼负痛吃惊,不觉松手,立时呼啦啦被吸入洞中。

彭芝平只觉眼前一黑,就跌入洞里,自由落体往下落。他本能地张手舞足,希图抓住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只感到下坠速度很快,耳旁呼呼生风,却久久落不到底。

他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又惊又恐。俗话说“坠入地狱”,难道就是这么个坠法?他感觉已落了好几十里,如果照此掉落下去,触底的瞬间便会血肉横飞,跌成酱泥,还他妈怎么受地狱之苦?难不成命运垂青,让我跌出通往地狱的通道,直接落入地心摔死?

倘若如此,真要感谢上苍,赐我痛快死法!彭芝平侥幸的心理不觉又升了起来。看来无论受多少苦处,他都不能接受现实,总认为能够侥幸逃脱制裁和处罚。这也是他做人时怙恶不悛的助推剂之一。也即是俗话所说:狗改不了吃屎。呵呵。

也不知这洞到底有多深,落了多久,彭芝平都他妈快睡着了。他忽然觉得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东西,就象躺在滑梯上一般,虽仍在飞速下滑,但毕竟有所依恃,速度也似乎逐渐有所减缓,一直悬着的心遂慢慢回落胸腔,踏实起来。

又不知滑了多久,忽见前方隐隐有光亮,不甚明朗,待滑至近前,当真象是洞的出口。彭芝平不觉心头一喜,忙手脚并张,试图抵住滑壁,减缓出洞速度,平安着陆。因为搞不清洞外的状况,万一洞下就是刀池剑林,狂滑而下,坠入其间,岂不立时千洞万眼,痛得闭气!

可身下石壁实在太滑,又奇冷无比,想靠自身之力止住下滑之势万不可能。彭芝平心头绝望,只得紧闭双眼,听天由命。

呼啸着滑出洞口,身子又腾空而起,彭芝平赶紧强睁双眼,见自己确已飞在空中。不多时跌落地上,摔得呲牙裂嘴。虽摔得疼痛难忍,但并未受伤,彭芝平扭动手脚,确认之后,暗呼万幸。他不敢冒然起身,纵目偷觑,见已置身于一个高大幽暗的洞穴之中,类似于人世间的溶洞。洞顶高约百米,还在往下滴着水滴,四周耸立着奇形怪状的石像,在幽暗的光线中也看不分明到底是什么。

想起光是跌落和下滑就将近半天时间,这溶洞不知离地面有多深,也许有数万米之遥。如果这个溶洞生在阳间,而不是暗黑冰冷的阴曹地府,也许可以开发成举世罕见的旅游项目。嘿嘿,他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小官吏,都到这地步了,还不自觉地、心心念念想搞旅游项目。最好能搞成全域旅游。呵呵。

地面很潮湿,彭芝平感觉全身浸在水里,已浑身精湿。这倒是符合溶洞的特点,他觉得已弄清楚所处环境,心中更加踏实,打算坐起身来,再做进一步的观察。这不象是传说中恐怖异常的地狱,也许彭炳然等八鬼坠入地狱,而自己可能跌入岔道,才落到这个溶洞中来,捡回一条性命。彭芝平心中又升起希望,也许还能找出一条逃出升天的路来。

一念至此,他精神一振,立即翻身坐起,还未来得及细看四周,又吓得一跤跌倒,只见一个老鬼,长着古怪而吓人的尖头,身披分不清颜色的长袍,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老鬼踽踽来到彭芝平面前,将灯笼凑近他的脸,俯身察看好一阵,象是对他讲,又象是自言自语:“好久没来鬼东西了!”

彭芝平挣扎着站起身,仔细打量老鬼,见其个头跟自己差不多,且显得瘦弱,不象其它鬼兵鬼役那般如狼似虎,心中胆气不觉壮了许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鬼嘿嘿一笑,指着左边一道蜿蜒向上、朦胧不清的阶梯道:“我是引路鬼,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老子哪里也不去!你马上告诉我,从这里出去的路在哪里!”彭芝平认为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羸弱老鬼无需客气,而且要在气势上压住他,就象活着时在阳间面对下属或上访百姓一样。

老鬼道:“你在阳间是个当官儿的吧。”

“这也能看得出来!”彭芝平挺了挺腰,更加神气活现。

老鬼突然暴长数米,陡然间变得高大异常,就象是阳间寺庙里高大的塑像。彭芝平与之相比,就如一只小鸡跟一个大汉的比例,须仰视才能勉强看见他的脸。

老鬼甩手就扇了彭芝平一巴掌,巨大的掌力将彭芝平扇离地面,落在洞旁的阶梯上。

彭芝平就象一只可怜的小鸡,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耳旁呼啸生风,心中骇然凄惨,重重跌落在阶梯口,半天爬不起来。

老鬼几步跨过来,硕大恐怖的尖头象吊斗一般俯到彭芝平眼前,鼻孔里呼出的气息犹如六级大风,吹得彭芝平四肢难伸;老鬼双眼犹如深邃的夜空,具有吸收魂魄的力量。

彭芝平全身哆嗦,不由想起在跌进黑洞之前,那股巨大而神秘的风力,莫不就是这能大能小的老鬼在下面用嘴猛吸……

老鬼张开巨嘴,声如洪钟:“你的官儿当得有多大?”

彭芝平不敢回答。

老鬼收了身,变得跟先前一般高矮,照着彭芝平屁股踢上一脚,喝道:“起身!”

彭芝平再也不敢轻视这怪异恐怖的老鬼,顾不得身上疼痛,赶紧一骨碌爬起来。阶梯起头处有一根杆子,老鬼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从杆顶垂下的绳索上,扯动绳索,将灯笼升上杆顶,曲折蜿蜒的阶梯两旁刹时亮起蘑菇带一般的灯光,星辉灿烂,煞是好看。

老鬼道:“通往地狱的道路开满鲜花,上路吧。”

彭芝平不敢怠慢,跟着老鬼举步上迈,阶梯虽窄,倒也并不湿滑,不一刻便已行至半途。回首后看,高大的地下洞穴淹没在一片沉郁的暗灰色雾气之中,看不分明,倒跟传说中的地狱有几分相似。

老鬼不容彭芝平停留,催促着快走,很快来至阶梯顶端。再通过一片小小的平地,来到两扇大门前。这门高约十丈,宽约二丈,左右分站着两个高大威猛、手执长矛的鬼兵。

鬼兵拉开大门,老鬼指着门里道:“来到这里,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心中便只有悔恨!”

彭芝平走进大门,还未看清里面的状况,身后两扇高大的门便倏忽关上,巨大的声响使他心中骇异,为了壮胆,不由开口骂道:就他妈要老子死,也要说个明白噻,老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一语未了,旁边响起一声断喝:往前走!

彭芝平再吓一跳,循声望去,才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面如死灰、唇若涂血的高大的鬼。见他嘴唇带血,似乎再不走,便会上来咬断自己脖颈吸血一般,彭芝平不敢稍停,只得壮着胆子往前走来。

开初光线幽暗,越走越亮,后来竟亮如白昼。也不知光线从何而来,不见日头,也不见灯具,平白的便亮亮堂堂起来。

忽闻前面一片哀嚎惨叫,细听叫声之中,无不透出胆寒与绝望,颇有地狱特色。

声音从一团白雾中传出,彭芝平胆颤心惊地往白雾里面走。行不多远,面前骤然矗立起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通体雪白,白里透红,再一细看,雪白的山体乃锋利如霜的刀刃组成,上面爬满鬼魂,惨嚎之声便是从上面的鬼魂口中传出;鬼魂们艰难地在刀刃上爬行,几乎每爬一步,身体不是被割裂,就是被洞穿,鲜血顺着山体泗流,使得山体白里透红。

不问可知,这就是传说中地狱里的刀山!

彭芝平吓得魂飞魄散,这样的山,别说往上爬,就是只站在下面向上看,别的鬼在上面割肉穿体,惨叫声声击打耳鼓,在感观上也如同自己在上面受苦一样,更别说伸手抬腿真往上爬了!

彭芝平下定决心,就是死,也不往上爬。

一念甫毕,蓦然从后面冲出来两个鬼役,也不打话,舞起手中的鞭子,照着彭芝平猛抽。也不知这劳什子鞭子是他妈什么材料造就,只觉抽在身上如同蛇咬狗啮一般,疼得钻心,似乎每一鞭都要生生扯下一块皮肉来。

彭芝平本想死扛,大不了打死,死了还得感谢这两个鬼役。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他并未死在鞭下,且二鬼鞭鞭生风,如暴风骤雨一样,将他笼罩在巨大而密切的疼痛之中。他心中早忘了对刀山的痛苦观感,忙不迭伸手搭上刀山,恨不能一步便能攀上顶峰,以逃离这鞭打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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