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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腊月的夜里飘了一夜的雪,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檐角高墙上,厚厚地盖了一层。窗外有人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松软声响,传入一直静悄悄的屋内。

曲桃亦紧闭着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许久悠悠转醒。她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挣扎着睁开双眼,只瞧见头顶是重重叠叠的绯色帐幔,晨光熙熙泛着些许凉意穿透幔帐落在自己身上。

曲桃亦愣了下。

自从她嫁给翊王后便不再用过这样颜色鲜艳的帐幔,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裴留的一个皱眉,说是不喜这颜色,曲桃亦便令人撤去了这幔帐,改换成了更为素净的颜色。

曲桃亦神情略有些困惑地盯着那片幔帐看了会儿,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坐起身来。

曲桃亦本想起身下床,但她刚坐起身来,随着神情逐渐清明起来,能够一一看清房中的摆设时,她却停住了动作,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眉头疑惑地越皱越紧,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低头揉了揉眼再睁开,入目的却依然是相同的摆设。

床上的绯色幔帐被放下,垂在床榻间细细滤着窗外的日光。四角挂着金勾子,小银铃上垂着细密的流苏随微风轻轻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面菱花铜镜和雕漆梅花的首饰盒放在花梨木的桌子上,窗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雪白沁香的梅,正静悄悄地开着。

这不正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布置吗?

曲桃亦随便披了件外衣起身,不敢置信地在屋里看了一圈。她瞥见梳妆台上被自己安妥放着的玉佩,瞳孔又忍不住紧缩。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枚玉佩早就应该不在了。

当年裴留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顶着通红的耳尖把玉佩塞进自己手里,说今生只她一人。

曲桃亦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微微俯身拾起玉佩,将它握在手心。

玉是暖玉,最是温润。她以为自己喜欢的君子,也会如这玉佩一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当时喜欢得这玉佩紧,也爱惜得紧。出嫁前不敢带着怕被别人瞧出端倪,嫁进翊王府后她便随身不离地带着这枚玉佩。

曲桃亦却没想到,她喜欢的君子,会那样狠心冷情地将自己推入水中。那枚玉佩撞在湖下尖锐的石头尖上,碎得一干二净,而她也因此大病一场,落下病根。

曲桃亦蹙着眉头打量着这枚玉佩。按理说,这玉佩早该葬身翊王府后院湖底,碎得连渣都不剩,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桃亦轻蹙着眉试图回忆,却只记得自己跪在雪地上恳求裴留出面救一救自己的母家。

她的父亲平阳侯自小娇惯着曲桃亦,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还是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跪那样久去求她的夫君,冻得嘴唇青紫,面色灰白。

曲桃亦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倒了下去,她的陪嫁丫鬟哭着扶着自己,她却说不出话来,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曲桃亦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她曾经那样真挚而又热烈地爱着一个人,却被那人视之弃履,成亲后的整整七年里更是从未给过她的好脸。而曲桃亦母家落难,裴留袖手旁观,甚至冷眼看着病弱的自己活生生在外面跪到吐血身亡。

曲桃亦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从前那样难过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炽热再真诚的一颗心,也经受不起日积月累的冷待与漠视。

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

曲桃亦默然片刻,轻轻吐息,却发现胸中早已没有了从前那样闷闷的、郁郁不平的感觉。她自从被裴留推下池塘小产后心口就总是难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再次感受到身体健康的感觉。

但曲桃亦忍不住疑惑。

已经碎了的玉佩,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梳妆台上?她在雪地里跪到吐血,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浑身上下丝毫感受不到病痛?

她看到了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终究忍不住看向了镜中,却忍不住微微一愣。

镜中人眉眼清丽,杏眼却含着丝丝媚意,清新而不俗。朱唇不点而红,雪肤晶莹,那一点唇色,犹如雪地里落了一抹胭脂色。

曲桃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明艳而生气勃勃的自己了。

她自从嫁进翊王府后日日被冷待,眉眼间都郁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苦。后来小产后又没能得到精心医治和修养,里子早早地就虚空了。

肤色虽然白,却是病态的苍白,却比不上如今镜中那莹莹透亮的雪色玉迹

曲桃亦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不可置信。她一时无法分清,到底过去的那些年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这一切是梦。

可身边的一切都不像是假的。

曲桃亦推开窗扇,冷冽的风吹进温暖的室里,扑面而来的雪珠让她感受到了些许寒意。

曲桃亦只觉得有些晃神。

一切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窗里向外面看去,瞧见她家中的小侍正匆匆忙忙地扫着庭院里的积雪,她心爱的珍珠梅正立在雪中,雪白的花似乎要与漫天的银装素裹融为一体。

她没有死在翊王府的雪地里,反而在平阳侯府未出嫁前的闺阁里醒来。

难道说……?

“小姐,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伺候您穿衣洗漱。”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曲桃亦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坐在梳妆台旁,稳了稳心神道:“进来吧。”

小丫鬟寻夏是一直跟着她的,七年里忠心耿耿,身边的奴仆来来去去,也只留下她一个。

曲桃亦轻轻咳了一声:“我今天不太舒服,想再睡一会儿。”

寻夏正低头在铜盆里浸湿着用来净面的白棉布,听见曲桃亦的一声咳嗽神情有些担忧,忙起身关了窗户,神情却有些迟疑:“小姐,您怕是忘了,今天的流云宴,翊王殿下也会去的。”

曲桃亦微微一滞,心里却道果然如此。

她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七年前。

曲桃亦听见寻夏说的“流云宴”竟莫名有些想笑。上天待她不薄,她回到了七年前,身体没有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父亲和兄长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曲桃亦垂下眼眸,看着寻夏给自己挑选出一条乳白色的攒珠掐丝素纱裙来,摇了摇头:“换条颜色鲜艳些的。”

寻夏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曲桃亦,困惑道:“翊王殿下不是喜欢……”

“他喜欢什么和我没什么关系。”曲桃亦随口道,看着寻夏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惊愕,不由得轻轻抓过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我没事。”

寻夏依言取了条桃红与妃色的二色金百蝶穿花的织金锦洋绉裙来,配了莺茶色的绫子袄,又拿出一双小巧的羊皮小靴来。

寻夏找出这些颇费了些时间。曲桃亦因为裴留不喜的缘故很少穿这些色彩鲜艳的衣裙,都放进柜子里收着,但是曲桃亦现在已经不打算讨好裴留了。

他喜欢不喜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曲桃亦看着镜中娇艳明媚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她偏要漂漂亮亮的,永远这样明艳动人地活下去。

曲桃亦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闭着眼睛假寐休憩。

前世的流云宴上,她向裴留敬了一杯酒。那原本是好意,却不曾想,正是那杯不知何处来的酒酿成了大祸。

那酒里被人放了不怀好意的药,曲桃亦再醒来,便是和裴留未着寸缕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后来,便是裴留迎娶了自己。

曲桃亦的手指轻轻搭在暖炉外面套着锦套的流云回纹,没什么感情地用指腹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纹路。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那么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曲桃亦又闭眼歇息片刻,许久颠簸着的马车终于稳稳地停下,寻夏挑开帘子,轻声道:“小姐,我们到了。”

曲桃亦看着小侍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放下车凳,寻夏在下面抱着件自己常穿的雀金裘,搀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小姐,刚才又落了些雪,奴婢先给您披上衣服,省的一会儿手脚冰凉得难受。”寻夏微微踮起脚尖给她披上雀金裘,仔细系好缎带。

曲桃亦任由寻夏动作,下巴却微微抬着,目光落在眼前的小筑牌匾上,目光流转片刻。

流云小筑。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她倾心于裴留的十年好像大梦一场,前世的自己一错再错下去,最后落得个在大雪里孤零零死去的下常

好在,梦醒了。

曲桃亦唇角微微抿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旁给她整着衣服的寻夏看到忍不住一愣。她家小姐似乎又比从前又明艳动人了许多,她竟然看着这一个笑便觉得有些面热,心口竟也怦然起来。

曲桃亦正要迈脚走进流云小筑,一道急迫的马蹄声却在耳边清脆响起。寻夏微微偏头,又立刻附耳到曲桃亦身边,声音急切:“小姐,是翊王。”

曲桃亦挑了下眉,偏了目光看去。

来人正高高地坐在马上,乌眉星目,脸如同雕刻般五官分明,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正是裴留无疑。

曲桃亦看见这张与前世并无太多不同冷冰冰的脸,心里平静得宛如无波无澜的古井。

裴留身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寻夏吓得朝后连退几步,曲桃亦却是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裴留勒住马,神情冰冷冷地看过来:“曲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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