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 恩将仇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副使卖给族长们的粮,已经有好几拨运过来了。收到粮的那些族长,被问到这批粮品质的时候,全都点着头说道:“合适!别观望了,赶紧买吧,再等恐怕就买不到了!”见这个情形,众人便就放下心,一心一意的等粮了。
眼看又到了交粮的日期,今天到的这些粮,是给城西宁令口颇项族长家的货。
根据可靠的消息说,李副使那边运粮的人,
大约能有三百的人马,昨夜就出发,已经从宋地赶来了。若快的话,今天一早就能到。
知道要来货,颇项族族长颇项古乜,带着宁令口人马,早早在城西那等着了。 天还没亮呢,宁令口星星点点的火把,把路口都给照亮了。
为了早一点买上粮,百姓们天不亮就赶来排队。随着时间的推移,路口上等着买粮的越聚越多,几乎把路口都挤满了。排队的人里面,男女老少各样的都有,手里面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在等着装粮。
趁着粮车还没到,百姓们一面等一面在说话。其中有一个便说道:“一听说咱的粮今天就能到,我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省着点吃,我定的那三百多斤粮,应该够了,今年总算能熬过去了!”
又一个道:“我算了算,一样的钱,去凤梁买,只能给你几十斤。咩布族族长,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还有人笑道:“都没有买的,这一下咩布赚不到钱,这会儿凤梁那边的人,肯定在骂人呢!这些年他们欺负人惯了,谁知道他娘的也有今天!”
因这番话,黑影里有一个担心道:“李副使有货,凤梁囤的那些粮,今年是够呛能卖出去了。等明年的新粮一下来,价钱就低了,咩布恐怕就得赔,你们说他能不能报复呢?”
对此有人回复道:“你放心,赔不赔的与咱们无关!就算他找,也应该先去找李副使和扑咩族长那拨人,也轮不到咱!盐州那么多买粮的,他找得过来么?”
对这个话,有人立刻赞同道:“叫我说啊,还是咱们的族长的有智谋:不管他们打成了什么样,咱们一概不参与。两边人谁都不得罪,两边的好处还都能占,摊上这么个好族长,真是宁令口众人的福气啊!”
这个话儿好几个都赞同,众人一致都认为说,只要两边人谁都不向着,保持中立的态度,才是最有好处的。
对于咩布和李承治之间的矛盾,有人认为咩布能赢:毕竟咩布在盐州的势力大,而且上面有大靠山,偶尔有一次落败了,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在盐州的地位,凭李副使根本就撼不动。
还有些向着李副使的,与他们据理力争道:“咩布能得意那是以前!以前的时候,跟他作对的实力都太小,只有扑咩族长那拨人。
你们没看出来么?现在扑咩和李副使联合起来,情况已大大不同了:人家李副使是皇亲,没藏讹庞人已经老了,他还能活多少年?!等到新皇帝一掌权,他就完了!”
就在众人等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道路都可以看清了。因为近来天旱的原因,路边的树叶有些焉,都开始打卷儿,一旦有风吹过的话,还会发出来沙沙声。
时候真的不早了,李副使那边运粮的人,到现在还是没动静。队伍里有些等不及的,仗着与族长的关系好,说话方便,想要排在队伍的前面去,好先买粮。
见有人硬挤,后面等着的不愿意,大声呵斥了他们几句,被骂的便呵呵大笑说,不是插队,要去前面看看路,代替众人打探打探。
然而他们看也只是白看,前面道路上静悄悄的,并没有看见粮车儿的影子。
转眼间太阳升起来已经有一丈高了,天彻底亮了,不单是等着买粮的百姓急,连颇项族长都坐不住了,只好派出来人马道:“你们几个给我去看看,看李副使的人马过来了么?”因这个话,那几个急匆匆上了马,往南边去了。
打探的刚去了没多久,就看见道路的尽头上,有一骑急脚子从远处驰来,到了近前急跳下马来,匆匆去见了颇项族长。大老远的,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见这个情形,才刚还闹闹哄哄的人群,一时间全都静下来,一脸担心的往那边看,三三两两的又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候,颇项族长已经站到了高处,朝着下面大声道:“兄弟们!现在有一件不好的事儿:咱们的粮车,半路上遇到了一伙贼,粮食都让贼给抢走了!今天粮也别等了,回去抄家伙,跟着我一块儿把粮抢回来!”
族长的话没说完,众人就已经炸了锅,一叠声道:“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居然敢抢咱的粮?不想活了?!”、“我马上回家,把儿子全都叫过来,夺粮把我家都算上!”
颇项族长着急赶时间,没工夫等人再赶过来。这厮已紧急组了支人马,投南边去了。
临去之前,族长把儿子叫过去,吩咐他道:“赶紧让他们回去叫人,来的人暂时不要动,在路口这等着。一旦前面需要的话,我派人送信,你们立刻去接应!”
原来才刚急脚子报的消息,不是别的,正是与粮车有关的:李副使从宋地过来的时候,遇到了盗贼的人马,粮车儿被他们给劫走了!
这些久居盐州的人,说起来盗贼都知道,无非都是些熟悉的人,一共有两路:一路便是自家的人马,遇到了灾荒,为了能够活下去,到宋地那边去抢抢粮。当初颇项族长年轻的时候,这种事也没少做过。有的时候人不够,还得跟别族的族长合伙做。
还有一路人,放牧、耕种全不做,就是靠抢掠过活的。这样的人马,在盐州一共有几拨,能在附近抢粮的头领,也就那么几个人,猜一猜也大致能猜到。可恨这一次他们不去劫宋人,反倒劫到熟人的头上,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就在古乜往南面赶时,那一头李承治的人马也到了。一见了面儿,古乜急忙停下马问道:“才刚他们说粮丢了,是怎么回事?!”
因族长问,领头的那个军官模样的一个人,
便一五一十告诉道:“我们经过箭岭的时候,有一队人马下山来劫粮。军士告诉他们说,不是宋军的粮车,这是宁令口颇项族长买来的,不可以动,他们便道:‘管他颇项不颇项,族长不族长,只要经过我家门口,那就是白送给我的!’”
一听见这话,直接把颇项古乜气了个半死,问军官道:“你认准了,真的是箭岭上那帮人么?”那人回道:“这一条路,我们都走了许多遍,闭着眼也能认得路,怎么会认错?!真就是他们劫走的!”
就在这军官说话的时候,旁边那些跟着的军士,也比划着盗贼远去的方向。看他们所指的,也是箭岭。
箭岭的贼酋古乜认得,为首的那个人名字叫索乩。早在好几年以前,索乩遇到仇家相逼,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颇项古乜帮了忙,这厮才得以逃生出去。几年过去了,那东西居然没了良心,突然咬起来恩人了!
因颇项族长要上山算账,后面有亲随便劝他道:“索乩岂能不认得族长?干这事儿的,兴许是刚刚投到山上的喽啰,不知道山上和族长的关系。不如咱们先问问,若索乩执意不还的话,到时候咱们再杀上去不迟。”
这个话儿也说得有理。为此族长先不发兵,先遣人给山上送了封信,告诉说宁令口颇项族长来见,叫索乩亲自出来答话。
一听见颇项族长到了,索乩果然就出来了。这厮看见了颇项族长,口里便大惊小怪道:“兄弟在山上打家劫舍,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族长的消息了,是什么风儿把哥哥给吹来了?!”
古乜遂道:“宁令口距离箭岭路途不近,没别的事情,我还真不能劳动你。”
说毕古乜便解释道:“之前我买了一批粮,托李副使帮忙运送的。谁知道粮车儿到了箭岭,突然被一帮人给劫走了。
我寻思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别的人马,可能就是你的人。山上的人多,底下人可能不认得我,胡乱就把东西给夺了,所以上山来问一问。”
听见这话儿,索乩面带难色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啊。早上的时候,我确实听他们说起过。只不过如今我有个小小的难处:如今遭灾,我这山上的人马,也饿损了不少,上上下下,都急等着粮食救命呐。
哥哥在宁令口家大业大,应该不差这一点儿。那几车粮,先借给兄弟支应几天,等俺们劫了别人的粮,再把那些还过去,你看怎么样?”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古项仍旧想好好说。谁知道索毡不给脸,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气得族长差一点动手。怎奈现在的形势不好:身处别人家地盘,身边的人马又不多,一旦打起来占不到便宜。
颇项族长遂低了头儿,口里面重新商议道:“索毡兄弟,山上若当真缺粮的话,你给我说了,我改天派人来送给你。这一次的粮食我着急要,你把这一批先还给我!”
谁知道这提议索毡不同意,把颇项族长送到门口,告诉他道:“我知道哥哥是个好人,亲口答应要送粮给我。可是这些粮一上山,已经让他们分完了,一粒粮食也没有了,哥哥你让我怎么还?!这次先欠下,你等我劫了别人的粮,再还给你吧!”
就这么被索乩赶下山,古乜一路上都忿忿的,心里面道:“早知道今天能这样,当初就应该多置办人马,多备器械和粮草,也不至于关键的时候,遭这等小人的欺负了!”
一路上下来,跟着的一个便询问道:“族长,索乩之前跟咱们没仇儿,突然劫了咱们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后面有人在指使?”
一句话提醒了其他人,便回复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最近这几年,索乩跟以迷、旺乞这两个人,来往的不少。以迷、旺乞这两个,又是咩布的心腹,这件事情,莫不是咩布的主意?我猜他们这些人肯定有勾结。”
又一个道:“这件事不是没可能!你想想看:李副使是正经李继迁侄孙,他手下的人马也不少,凤梁那边人还不敢乱来。而扑咩族长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咩布,可一旦硬拼损失也不小。
既然对他们俩不敢顺便动,那咩布又想卖粮赚钱,可不得拿咱们开刀么?!只要平价粮没人敢买了,那么咩布的那些粮,就不愁卖家。
真没有料到,他们那些人斗来斗去,到最后倒楣的居然是咱们,咩布真他娘不是个东西!”
然而众人骂归骂,又拿他们没办法。眼看就要到手的粮食,这一下子全没了,族里缺粮,众人还眼巴巴等着呢!更要紧的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正经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