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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方法

正清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实际上也没有把握能彻底化解心魔。

她回墨林之后,本想过几天再去看看青予安,然而她自诩冷硬的心肠竟也无可避免的软了下来。

她一会儿想到之前在四方魔境这孩子温温柔柔给她送花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他歇斯底里喊师父的模样,继而又想起她临走时那个落寞躲避的眼神,脑海里全是青予安在喊师父。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冷着这孩子,就不必再陷入那两难的抉择,谁知会出这么件事情。

到底是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正清长叹了一口气,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孤身一人进了紫河底的水牢中。

青予安垂着头,并没有发现她过来。

正清虽然修为丢了大半,但是符修的好处就是一张不够可以累加,她费了些功夫才将那两条金龙封印住,打算取下青予安手腕上的骨钉和肩胛骨上的铁钩。

“师父……”青予安声音虚弱地喊了一声。

正清心尖微微一抽,到底还是心疼了。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闭嘴。”正清沉着一张脸,将那铁钩硬生生地削断,然后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单单是看着便教人头皮发麻,可偏偏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狠,正清手都没抖一下,动作干脆利落,青予安死死地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只是那脸上几乎不带半点血色。

正清又给他拔下了那骨钉,青予安没有了支撑,登时便向前倒了下来。

正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人给接住了,入手是硌人的肋骨。

太瘦了。

正清皱了皱眉。

“师父……你私自放我下来,帝君会怪罪你的。”青予安没有力气,只能被正清虚虚地扶住。

“无碍。”正清冷声道。

“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你的,师父。”青予安又道:“不如将我留在这里——”

“你怎的这般多话?”正清厉声道:“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青予安似乎被她吓了一下,而后又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师父你别生气。”

正清冷着一张脸将人给扶了起来。

青予安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正清身上,他缓缓地垂下眸子,低声道:“对不起,师父。”

正清冷着脸没说话。

“师父……”青予安还要再说,便见正清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不敢再触她霉头了,老老实实闭嘴,跟着她回到了墨林。

怕青予安真的心魔发作不受控制,正清在自己的宅子附近设置了一个巨大强悍的结界,没有她的符不管是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

“你被他关了多久?”正清一边给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一边问道。

青予安抿了抿唇,“算不得长,只一年有余。”

正清给他上药的手微微一顿。

一年,然而这伤口仍旧在流血。

青予安此刻却仍在宽慰她,“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

是不打紧,青予安小时候她将人扔进鬼林,小孩自己出来的时候都被咬掉了一条腿,愣是没吭一声。

她还骂他废物。

那时候她也没有多么心疼。

可现在她连给他上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正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又要去看他肩胛骨处的上,抬手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青予安一惊,他抬手想要阻止,冷不防扯动了伤口,面色顿时惨白。

正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嘴下仍不饶人,“出息。”

青予安苦笑道:“师父,我自己来吧。”

正清不理会他,解开他的衣服,露出了狰狞可怖的伤口来。

青予安趴在床上,看不到正清的表情。

正清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师父,她甚至说不出什么温柔关切的话来,只能面无表情地帮他处理好伤口,心尖抽疼。

“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正清给他处理完伤口,便准备离开,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那只手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怕扯动他的伤口,没有直接甩开他,而是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疑惑,“怎了?”

“没什么。”青予安松开了手,微微笑道:“师父你去忙。”

正清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是走了两步又忽而折返回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次轮到青予安疑惑不解了。

“我看着你睡。”正清蹙了蹙眉,有些别扭道。

这大抵是正清仙子内心千回百转纠结出来的最大限度的温柔了。

青予安眼底有些惊讶,但旋即那惊讶便转换成了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青予安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会偶然间惊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直到目光落在正清身上才又恢复了清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正清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替他抚开了。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人将心魔渡到自己身上,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这因果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正清想不通青予安这般做的理由,师徒之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便是至亲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她不能害了他。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正清,他知道正清必定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心魔祛除,但是母亲留下的功法上写得很清楚,化他人心魔入己身,为心魔化,或化心魔。

他知道自己化解不了这心魔,便知道自己只剩下入魔这一条路可走了。

正清进来看到的就是青予安惨白着脸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考虑怎么跳出去。

正清自打醒来一直积攒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她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青予安察觉到她进来,转身的时候动作微微有些僵硬。

“师父。”

正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青予安在正清的目光下没能坚持多久便不打自招,他道:“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大抵是从小到大正清都没有教给他怎么理直气壮地撒谎,撒起谎来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正清快要被他气笑了,“殿下真是好本事。”

青予安最害怕正清叫他殿下,他冲正清无辜地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师父,伤口疼。”

正清浑身一僵,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陡然熄灭了下来。

青予安从小到大都没冲她喊过疼,更没有撒过娇。

且不说乐易乐临,便是黄泽有时候想要个什么东西,也会矜持地……缠着她……

唯独青予安,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正清冷着脸道:“知道疼还不滚到床上休息。”

青予安十分乖巧听话地躺倒床上去了,就是动作有些费劲,正清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两把。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予安望着她道。

正清总是被他戳心窝子,饶是之前再生气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道:“还不是你自找的。”

青予安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正清有些不自在,她临走前冷声道:“这里里外外都是我设置的结界,别瞎折腾了。”

“好。”青予安笑道:“我也想多陪在师父身边。”

回答他的是哐啷的关门声。

正清有些恼怒地瞪了那门框一眼,仿佛这般就能瞪到里面那人。

怎么越长大话越多,还这么让人不爱听。

正清拂袖离开,屋内的青予安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正清非青蛇一族,无法像青予安一样将心魔引回到自己身上,便想着将其炼化,然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她只能反复推敲确保其可行性。

“若实在不行,便让予安殿下去历劫吧。”黄泽道。

正在捏息壤玩的正清和正在祸祸花的残雪齐齐转头看向他。

黄泽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残雪祸祸的花,以及被正清祸祸的息壤。

“你疯了吧,青予安才二十来岁。”残雪道:“你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还没下去历劫呢。”

正清扔着那息壤,沉吟道:“倒也是个方法。”

“这心魔若强行消解必然不成,若于百万年轮回之中逐渐消磨或可一试。”正清道:“只是若解心魔,便要世世受苦,将那些黑暗负面的东西生生尝遍,放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残雪劝道:“你们是跟他有仇吧?”

“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正清叹息了一声:“他年纪太小。”

对于活了几百万年的正清而言二十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对于残雪和正清几百岁的人来说也是数日光阴而已,青予安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说起来你都活了几百万年为何还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残雪怒道。

“那你也学着乐临唤我一声姑姑?”正清笑眯眯道,还手贱抛了抛手中的息壤。

残雪道:“不要脸。”

正清玩那块泥巴玩了许久,临走到底还是揪了一小块拿回去给自家徒弟补身上的窟窿了。

残雪在她身后骂道:“以后我要是再让你碰息壤我就喊你祖宗!”

正清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气得残雪直跳脚。

正埋头卜卦的黄泽忽然手一抖,龟壳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黄泽?”残雪转头问道。

黄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忧愁地望向了正清离开的方向。

绝凶无生……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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