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胖得像球
丁副总哈哈大笑，冲蔡宇伸了伸大拇指，答非所问道：“听说你是张总秘书的候选人，年轻人，有前途，好好干。”
舅舅大喜过望：“小宇，还不快谢谢丁总。”
蔡宇眼光一亮，忙道：“多谢丁总栽培。”
丁总仰起头，哈哈大笑。
舅舅似乎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指了另外一个高瘦的中年妇女介绍道：“这是丁总的夫人，你叫邵姨就行了。”随后，又指着另外一对年轻的男女说，这是丁副总的儿子丁非，这是丁总女儿丁凡。”
在他们这群人互相介绍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蔡宇身上，我感到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站在那儿，浑身难受。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大家这才坐下来继续聊天。
我和舅母远远地坐在一起，舅母只顾和那个邵姨聊天，根本不答理我。蔡宇却不知何时坐到了丁凡的身边，正热烈地聊着什么。
丁凡嘴唇发青脸色苍白，脸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一副懒懒的样子，眼角上挑，显得非常高傲。
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尴尬极了。
忽然，丁凡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
蔡宇也立刻朝我这边看来，歉意地对我笑了笑，两人又转头低声交谈着，丁凡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望着那两个人坐得那样近，我心尖儿都嫉妒得发疯了。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环视着这个宽敝明亮的客厅里豪华的家俱时尚的电器，以及沐浴在午后阳光下衣着考究的几个男女，痛苦地问着自己：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我是出身在山里？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山民的女儿？
还有那个丁凡，虽然她是坐着，但我依然能感到她的身材也是略胖的那种，并且眼睛小小的，根本与漂亮无缘。
可是因为出身的不同，她注定了比我骄傲。那件乳白色的毛料大衣，做工多么考究裁剪多么得体，这样的颜色和款式，都是我喜欢的。我喜欢漂亮的衣服有品味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在我面前了，却是属于别人的，不属于我！
甚至，也许那个曾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也许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这个春日的午后，巨大的反差永远定格在我的生命里。我就那样，穿着我的半高跟黑皮鞋，深蓝色西裤，灰底带白色红色小碎花的小棉袄，坐在本县首富的客厅里，我用虚假而含蓄的微笑来掩盖我所有的伤痕自卑与愤怒，听他们高谈阔论！
忽然，我注意到那个原本和丁副总舅舅交谈的丁非，不时转头对我报以亲切的微笑。大概他的目光被他妈妈也就是邵姨捕捉到了，邵姨忽然问舅母：“小宇的这个姨妹，看上去一点都不象山里妹仔呢。”
舅母这才看了我一眼，仿佛到现在她才发现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似的，她犹豫了一下说：“听说是个大学生，在下面一个乡中学教英语，是吗？丫头。”她肯定是忘记了我的名字，所以称呼我为丫头。
我得体地答：“是的，舅母。”
邵姨的目光闪了闪，继续热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对象？”
我没提防她这样问，便脱口而出：“我叫秋莹，我……”
舅母脸色大变，忙抢过话头说：“前年年暑假刚考进事业编，还没来得及找呢。”
我的心再次一沉。
邵姨于是开始像审问一样向我问话，我所有的心思都在蔡宇身上，可他现在正和丁凡打得火热，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刚才还高傲不可一世的丁凡笑得花枝乱颤。我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哪有心思回答她的话呀。
但碍于情面，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她。
邵姨忽然道：“我们家丁非呢，二十七了，说大不大，说小不不的，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乐意。你看也都到成家的年龄了，可他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总这样拖着，真是急死我了。”
舅母笑了：“真是瞎操心，你家丁非还愁找不到媳妇吗？”
邵姨忽然半真半假地说：“那就拜托你喽。”
她话一说完，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我心里冷笑两声，有意无意地看着丁非。丁非的人和他爹一样，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清瘦和朝气，挺着硕大的啤酒肚，人胖得像球，我真担心他坐的沙发会不会随时倒塌。
晚饭很丰盛，蔡宇和丁凡不知怎么就坐到了一起。在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在他们身旁流动的空气里，我仿佛嗅到一种别样的暧昧。从他们刚才的介绍中我知道，这两个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如此亲热，周边的人却似没看到一般，谈笑自若。
我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比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如此亲热却无计可施，更让人愤怒的了。有好几次，我都想甩袖而去，我想站起来大声揭露真相。
但是理智告诉我，倘若我那样做，我和蔡宇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完了。退一步讲，就算是我误解了他们，就算蔡宇只是碍于情面或别的原因亲近丁凡，我这一举动，必然让他难堪，他的前途也许就此毁了。那么，他就会一辈子是个碌碌无为的人，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嫁给他呢？
我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不能自拔，我嘴角的笑容己经僵硬，我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势，很秀气地往嘴里送着味同嚼蜡的饭菜。
不知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丁非坐在了我旁边。他似乎很关心我的样子，一直关切地叫我多吃些。
丁副总不时对我微笑着，邵姨也很热情。
舅舅舅母可能也看出了什么，对我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对面的蔡宇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不再专心致志地和丁凡谈话，不时悄悄看着我，一脸的郁闷。不知为何，看到他郁闷，我忽然高兴起来，亲热地挟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丁非碗里，亲热地说：“别总劝我吃，你也多吃些。”
我看到蔡宇的脸色立刻大变，冲我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