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布偶（李明的潮式呼吸）

讲述完林玉的手的“供体”之后，李明陷入了一阵沉默。

吴少卿本想让他继续跟着说下去，白芷明递了一个眼神给他，意思是让李明沉默一会儿吧。

李明沉默了五分钟之后，继续说到：“但或许就是完成了我人生最大的任务，我越发感觉这个世界我已经不留恋了，失落感开始吞噬着我，我开始推掉我主刀的手术，沉溺在酒精中，每天晚上我就呆在母亲身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喝酒，喝多了我就能听到母亲跟我说话了，真的，你们相信吗？她活过来了！真的！”

说到此，李明激动不已，浑身发抖，他的眼神狂热极了。

是以，他的供述也完整了。

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你为什么自首？”白芷明暗示吴少卿问这个关键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对吴少卿来讲已经不重要，但对于白芷明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母亲的遗体我自然要保护起来，但当我将她们的尸体一具一具摆放到小手术床上时，被我净化了的那些尸体看上去多干净多美丽啊，我怎么能独自欣赏呢？经过我和母亲的交流，母亲也同意将她们展示出去。”李明很得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你自然想过你通过展示及自首的方式让大家看到你的’作品’后你必然会被捕，面临严重的刑罚，那你母亲怎么办？”白芷明问道。

“那我自然早就想过了，我已安排了人来做这件事，而且一定会做到，连你们也无法阻止。我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判死刑，而且会很快被执行。我安排的人会在我被执行死刑那天将母亲带去火化，我和母亲会在同一天死。我不能决定和改变她艰难悲苦的前半生，但我能幸福地和她一起死去。我的任务完成了，对于这个肮脏的世界我一点都不留恋。我的人生后半段是完整的。”

说完这些话，李明长长地出了口气，在白芷明看来，这口气就像李明生命的最后一次呼吸，是他的潮式呼吸。

“那个人如何得知林玉的遗体所在？”吴少卿问道。

“自然是我带他来的，他就是村支书的小儿子，与我从小关系就好，我带他到医院瞻仰母亲的时候，他非常惊讶，他说我母亲原本就该如此美丽安详，我自然不会告诉他躺在水晶棺里的母亲，是如何重新获得美丽的，更不会邀请他参观我的密室。另外，我的遗嘱也在他那里，联系方式我会写下来。我给每一个为我母亲做出过贡献的供体，都准备了赔偿金。要知道我做整形这么多年，我早已身家上亿了，我按照供体的重要性，赔偿金的定额也不一样，比如为我母亲贡献最多的那个翟小千，我给她留下的赔偿金有五十万。至于该死的焦晓阳，她被我抓到之前，为了想私了这件事，还赔了五十万给我，这些钱我自然都用于赔偿。“

“赔偿金的账户在哪里？”吴少卿问。

“都在她们自己的账户里，吴队长，您忘了我是怎么骗到她们的吗？我自然是在将她们带走之后，为每个人都开了一个账户，存入了数额最低十五万到最高五十万的赔偿金，她们还以为那是我给她们的零花钱呢，哈哈，真是想多了。每个人得到这个户头之后，都没有动过里面的钱，因为她们很快就躺在我的手术台上了。”

随后，李明将他的遗嘱执行人的联系方式给了吴少卿，再之后，在所有笔录上反复摁下指纹，将罪行摁实。

结束完这一切后，外面天已经大亮，一夜未眠的李明，此时趴在桌上，吴少卿和白芷明分明地看见他的肩膀上下耸动着。

“老白，你说他在哭什么？”

“他这是幸福的哭，因为他知道我们会做到在他被执行死刑时，将他母亲同时火化，他幸福地在等待那一刻。”

在李明的罪行供述完了之后，警方根据他的供述与所有被害人的DNA，找到了十二名被害人的家属，在通过了DNA比对之后，最终完成了家属关系的确认。

而让刑警支队的刑警们较为吃惊的是，那些被害人的家属只有两三个对于自己女儿的死亡表现出了悲痛，而其他的被害人家属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都十分淡漠，甚至不愿意领回女儿的遗体，甚至提出让警方将其火化就完了。

刑警们在与他们的交流过程中，听到最多的话便是“我们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对她早就失望了”、“她活着的时候就丢光了我们的脸，死了倒还有人赔钱，也算她对我们生下她的回报吧”......等类似的话。

纵然这些被害人从事着违背道德也是违法的性交易活动，但她们好歹也在父母身边度过了美好的童年，为何这些父母在最终依然不愿意认回女儿。

事后，吴少卿将此事告诉白芷明，白芷明也禁不住地叹息。

“可能她们的家属都是很传统的，无法接受女儿从事的行业。”

“但他们在听到有赔偿金时，都很高兴啊。”

“这就是人的本性，我就从不信人性之初是善，我就是信人性之初是恶。”

由于此案被害人众多，犯案手法残忍，如果案情有泄露，将会对社会与公众产生巨大的影响和危害，所以整个案件信息被要求严格保密，所以参与此案的人、与此案有关的人，全部签署了保密协议。

再后来便是吴少卿用这厚厚的供述认罪材料和法证材料，起诉李明。

被告李明犯罪事实清楚，犯罪情节极其恶劣，犯罪事实残忍至极，判处其故意杀人罪、侮辱遗体罪，数罪并罚，一审判决死刑，不允许上述，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而李明一手创立的纯好整形医院也彻底停业了。

最后的事，就是吴少卿帮助白芷明找到了李明所说的村支书的小儿子，他将李明的遗嘱交给了警方，再由法院根据实际情况对被害人进行统一赔付。村支书的小儿子至今也以为李明是因为肝癌晚期才给他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吴少卿决定不再将李明所犯之事告知这个所谓的执行者。

李明被执行死刑那天，白芷明带着王文杰陪同村支书的小儿子在城东火葬场将林玉的遗体火化，也算是送一送这个悲苦一生的女子。

是她，不经然开启了李明罪恶的人生，导致那么多无辜的人送命，犯下如此血腥大案。

白芷明没有参加专案组的庆功会，他从来也没参加过，这一次专案组送给他的奖金他拒收了。这件案子实在太过于恶劣，人性的恶，如不停的海潮不断涌入白芷明的内心，他甚至禁止王文杰在事后与他讨论任何其中细节，案件资料的整理也放手交给王文杰去完成，王文杰在完成资料整理录入后，自己也拷贝了一份，后半程参与这个案子，对于王文杰来说是毕生难忘的。

白芷明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去大理散心，每一次他遇到需要自我心理疏导时，都会去大理，他在大理北门外长租了一个院子，作为自己在大理的家。每天走路去洱海游泳或在古城里瞎逛，或许对于他这样的人，只有大自然才能纾解他心理阴暗、忧伤的情绪吧。

“母亲是天使，孩子是恶魔。对母亲母爱的执念，对原生家庭的极度愤恨，对自身缺失的原始欲望，对他人生命的极度淡漠，唤醒了他的原始兽性，兽性的爆发造就了这个可怕的恶魔。”

——白芷明的记录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