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我觉得故事应该是这样的——狐狸去猎人家偷东西,无意中听到将有一场狩猎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冬。于是狐狸找到兔子,对它说,为了共渡难关,不如我们结成同盟吧。兔子很感激狐狸的通风报信,便点头答应。后来在面对猎人的围捕中,兔子挺身挡下了射向狐狸的利箭。狐狸的本意就是拉拢兔子,关键时刻能丢车保帅。但看见兔子如此大义凛然,难免心中呦动,才有了兔死狐悲。不然的话,根本说不过去,为什么兔子会和狐狸结盟?为什么兔子死了狐狸会悲伤?”
我看向一旁正和一个兔头打的不可开交林柯,然后放弃了得到答案的念头。
“哈?你说啥?”
“算了,当我没说。”
我将手中的兔头放入口中狠狠咬了一口,麻辣中带着一丝甜味,狠狠冲击着我的味蕾。我很快就将死于非命的兔子抛之脑后,开始专心对付起手头的美味。
“老白,能不能不要老是尽整这些有的没的。不就请你吃个兔头?还扯到狐狸身上去了,是不是哪天请你吃个鸡,你都扯出鸭来?鸡同鸭讲!”
“呵,人家见你一面,还没个啥,你就嘚瑟上了?我倒要看看,要是没有我的穿针引线,你下次还有那个本事?”
“诶,别呀,老白,你看我这不是请你吃兔头了吗?”
眼看着林柯一脸嬉笑着,把手往我这边摸,我赶紧起身,离开木椅,往回走去。
夜风吹来,已没有前段时间的那种刺骨。到了三月,天气总算开始回暖,至少我骑车上学的路上也不用在这么猥琐了。
我饶有兴致地看向我的左手侧,夜色下的涪江,一片——漆黑,除了两岸一些被少数灯光穿过树木照亮的地方。尤其是江心出,有一种不明觉厉的幽黑,让人看久了会生出不少寒意,就好比如大晴天在街上碰上了李某人一般,想想都有点冷。还好,那种经验也就只有一次,下次肯定是没有下次的。
林柯扔掉手头的垃圾,屁颠屁颠跑上来,煞有其事地说道:“老白,我觉得吧,兔子同意和狐狸结盟,那是傻。狐狸为兔子的死而哭,也是傻。”
“就你聪明。”
“你听我说完嘛。傻归傻,但如果兔子和狐狸真做出了这种行为,至少,在我看来,那都是出于真心的。”
我脚步一顿,看着近在嘴边的兔头,突然就觉得变了味。仿佛被施加了诅咒,那空洞的头骨,发出了令人憎恶的笑声。
我一把连着包装袋一起捏成一团,快步走向垃圾桶,希望快点摆脱这种恶心感。
一脸莫名其妙的林柯,不禁大感惋惜:“老白,简直暴殄天物,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队,才买到两个。早知道就买给小萱学妹了,至少还能收到一声谢谢。”
看着林柯那夸张的表情,我忍不住刺了一句:“你这么快就把你的同桌抛到脑后了?”
估计是灯光太昏暗的缘故,我看不大请林柯的脸色。他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趴在江堤上,看着黑哟哟的江面,然后淡淡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同桌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让那家伙突然就说出一些与人设不相符的话?
我走上前去,也趴在江堤上,然后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去表白呢?”
林柯突然笑着说道:“知道吗?小萱学妹也问了我类似的问题。”
这样呀,就算是会为兔子的死而哭泣的狐狸,也终究是狐狸。谁也不知道,兔子死后,狐狸是将兔子就地掩埋,还是作为让自己逃脱的诱饵。这种选择,只有狐狸自己知道。
我大概知道名叫徐萱的同学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或许在我内心,我也渴望着什么。但知道那种答案又如何,连参考都算不上。所以,我没对老师说的是,一开始都不存在的,什么兔死狐悲。
所以我如此说道:“亏你在情人节的时候,还嚷着什么熊熊圣火,结果被烧了吧。”
“那又如何,耶稣不也被烧了吗?”
“真敢吹。”
林柯无视我的打趣,继续看着深处的江水,仿佛那里有什么深深吸引着他。
“老白,其实就是在那天,从你家小区出来后,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圣火从何而来,不过是嫉妒而已。”
自从林柯说要变革以来,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他的话给雷到了。兔子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它同意和狐狸结盟时心里是做何感想,或许,另有隐情也未可知,连同说出兔死狐悲的老师。我们终究不是什么万能的神,要彻底地去理解一个人什么的,完全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小心翼翼试探着,然后加上一些猜测,有时候,甚至连验证那些猜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劳心劳神的事?我忽然生起一种冲动,想在这看似平静的江面上打水漂。我朝我的四周努力找了找,除了一些瓜子壳以及被风刮着跑的塑料袋,一颗石子也没有。
还真是遗憾。
“感情这种东西,只要抱有一丁点希望,就会被无限扩大。就如同精卫填海,总觉得自己哪一天就做成了移山填海的壮举。”
虽然林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论是这句话,还是他整个人。也不知道名叫徐萱的同学有没有按我的指示好好行动着,如果做了一些多余的事而要我来收拾烂摊子,那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得了吧,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你肯定明白,你我都成不了精卫,不然你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林柯就那么直直盯着我,直到我心里都开始发毛,甚至琢磨起这家伙估计自掘坟墓太久,万一就转了性,好了那一口,那我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
还好林柯很快又把视线移到江面上,低声说道:“老白,我挺羡慕你的,总是看得这么明白。”
这是我今晚从林柯口中听到的第二句特别恶心的话,要不是看到他大病初愈的份上,我早就揍上去了。
我只能开玩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考试,我能名列前茅,而你只能在中下游徘徊。这火,你是传不了的。”
“蹬鼻子上脸还如此得意的人,老白你也算是我认识的人中第一个。”
“人总得苦中作乐,不然活着就太没趣了。”
“也对。记得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我记得意思好像是聪明的人都死得早?”
“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那么那些聪明的人死不死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死了,还是那种不可逆的死。”
“你当我傻呀。那词到底咋说来着?”
“慧极必伤。”
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无所谓啦,反正林柯这家伙比较傻。
“对头,就是这个,我以前看到这个词的时候,常常就自鸣得意,你们聪明就聪明去吧,我普通一点就好。”
不不,你那不叫普通,是真的傻。
我还是忍住,至少,怀有希望的傻子不会给社会带来危害。
“你知道还有一句是什么吗?”
我故意逗着林柯,这家伙果然摇了摇头。
“情深不寿。”
林柯楞了一下,然后故作高深的模样说道:“看来我是活不长的。”
“呵,你还真当自己多情种子了。现在就跳下去,也会活不长的。”
我如此建议到。
然后林柯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还不住的咋舌摇头。
“有意见?”
“老白,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你倒是能长命百岁。”
如果不是有前面的铺垫,这倒是一句好话。
“你咒我单身一辈子?”
林柯继续摇着头,然后故作高深地说道:“非也非也,我是说你傻得没救了。”
说完这句话林柯就落荒而逃,我刚追两步,就想起我的坐骑还在街边的停车场停着。无奈之下,我只能对着远处停下身影哈哈大笑的林柯默默竖起了中指。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