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子
“吴老师,下班了?”
“欸!回家给孩子煲汤。”
“记得给我带一碗。”
“好说。”
站在门口的老师,不知又从哪个教师那里套现,自给自足才是发家致富的硬道理好不。
老师伸了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声音,然后懒洋洋地说道:“我也好想下班呀。”
这句明显期待着有人回应的话,就算是我听到了,也有点不忍。
我看了一眼旁边依然埋头看书的李圣人,然后将视线移向门口的老师,接着下一秒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师跟猎人一般,早就瞄准了我,见我望过来,立马露出熟悉的笑容。
“白凡同学,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需不需要老师帮你活动一下筋骨?”
我看老师将自己的手指关节骨捏得咔咔响,脑子灵光一闪,赶紧说道:“我去看看陈欢那的进展。”
花花公子什么人啊,需要我去看?先溜了再说。
“需要老师帮忙吗?”
我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看向李芷涵。
老师这句话显然也不是跟我说的,无论如何,事情的主导还是要看李某人,我就是个跑腿的。
李芷涵将参考书的一页稍微折叠了一下,然后看着老师,缓缓说道:“今天我也找班上的其他人旁敲侧击了一下。可以肯定,夏苗同学她跟彭燕她们没有发生过口角。从旁人的角度看,她们除了没以前那么……趣谈,也不像起了什么冲突。”
真是麻烦。
老师看了我一眼,我只好将思绪收拢起来,乖乖离开办公室。
就算明摆着不想让老师参与,可也没有刻意避开老师、选择恰当的时机找李芷涵,这也算是一种不安的表现吧。老师或许是看到了这一层,才任由事态发展。只是还是觉得好麻烦,那种既害怕又担忧的关系,还不如不要。
不不,怎么能随意定性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我只需做好该做的事。
还没拐下楼梯,就看到花花公子站在中庭里,朝我挥手。天色有点黑,灯光有点暗。
我来到中庭的时候,花花公子早已坐在了一张长椅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现在对长椅都有点恐惧,总感觉一坐下来麻烦就不断。
“老白,你坐啊。”
下意识就坐了下来,是不是不坐就能看到巨人之力?
我没话找话问道:“不是说让我在办公室等你消息吗?”
“这不是没办成,不好意思丢人现眼呗。”
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恨不得把爆米花和可乐都安排上。
“夏苗跟我说,那是她的事,不需要我来插手。”
诶??原来纪律委员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她是那种对花花公子无话不谈的小女生。我是得好好改一改先入为主的臭毛病,以后再说吧。
“就这?”
“不然呢?”
这下我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难道真要找本人谈一谈,就是担心会不会被她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职场骚扰。
算了,还是回头让李芷涵出马吧。呃,想想也不对,连花花公子都碰了壁,想来就算是李圣人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最后还不是变成老师出面的结果。到那时候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扣下来,绝不是一两杯奶茶就能搞定的。
“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我觉得平常她是不会说那种话的。”
“她喜欢你?”
“老白,过分了啊。”
既不会被我突兀的话弄得手足无措,也不会因此有什么躲闪的眼神,他只是眯起眼,平静地看着中庭的花坛,仿佛那有什么让人着迷的风景。
没有的,什么也没有。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走错站台而等不到公交车的乘客。
“那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她说,我们是朋友吧。”
很少见的,在花花公子身上,有一种失落感,就好像三月天的太阳被云雾给遮住了。
可惜,我还没好心到去关心一个不需要我关心的人。
“很奇怪吗?”
这不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典型表现吗?如果是我的话,自信点,加个可能。
“老白,所以才说你没什么朋友。”
啊,一不小心就代入了,又不是解方程。
“从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教育我,要同身边的人处好关系。虽然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与不同的人相处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暴露了吧,这就是你“花花公子”的本性。
似乎听见了我的心声,花花公子偏过头来,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就算是老白你,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也觉得有趣极了。你不把我当朋友无所谓,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往长椅的一端稍微移动了一下,总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哈哈,看吧,老白,这就是你的有趣之处。”
到底哪里有趣呢?
“老白,你说,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没有!”
“恰恰相反,我认为是有的。”
花花公子双手交相握在身前,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我觉得朋友之间与性别无关,我自诚心待人,别人亦会诚心待我。遇到事情时二话不说,互帮互助,男生也好,女生也好,嬉嬉闹闹,大家一起享受青春就好。”
看着一本正经的花花公子,我如鲠在喉。
啊,果然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允许自己的一厢情愿,却看不惯别人的一厢情愿。我喜欢自欺欺人,却见不得别人自欺欺人,说不得我才是一个合格的独裁者,只可惜朕乃孤家寡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我感觉自己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在脑海里一打转,又不知如何说起。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对花花公子说,还是对我自己说。老师说得对,人都是矛盾的。
最后,我硬生生挤出一句话:“你知道,我们都会长大的。”
花花公子对我一笑。天色有点黑,灯光有点暗。
最后他站起身来,就在原地做了几个深蹲的动作。他一边做,一边说道:“不知为什么,我对老白你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等我回话,他一个箭步,窜进了教学楼。
这家伙,不觉得恶心吗?不正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才觉得可怕。然而,我相信,我与他是不同的,想必他也会有这种感觉。再说一遍,才不是什么惺惺相惜,只是恰好对某个问题有着相同的见解而已。就如果对同一道数学大题用了同一种解题方法,除了字迹,连解题步骤都差不多,但这绝对说不上谁抄谁,所以才说三巨头没一个省油的灯。
我看着旁边空出的长椅,我发誓,我再也不坐什么鬼长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