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心
感觉意识忽然变成了一叶不系之舟,飘荡在浩瀚无边的汪洋中,随波沉浮。随而画面一闪,又仿佛漫步在寂静无声的宇宙中,诡秘且瑰丽,只是呼吸有点困难。不对吧,貌似没有空气来着?
我奋力挣扎了一下,一下子扯开压在脸上的东西,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要死要死,差点一口气就没换过来。我看了看手中的沙发靠垫,冲着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身影说道:“你想杀了我么?”
“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女子坐在靠椅上,盯着手中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种靠垫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让我强大吧。”
“明明我的意思是让你努力,怎么到了你那里就偷换了概念?成绩下滑了连智商也跟着下滑了?”
“这话轮不到只会迫害亲弟弟的你来说吧。”
“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我暗叹一声,感情坐在对面的不是我的老姐,而是我一生之敌。
我看了一眼进门处的行李箱,有点疑惑地问到:“你不是不回来吗?”
“你在教我做事?”
老姐头也不抬,一句话就把我呛了回去。
看吧,这就是我不太爱跟老姐说话的原因。所谓的姐弟关系,其实就跟打工人跟老板的关系一样。老板高兴的时候,赏你一杯酒,你不得不喝下去,同时还得感激涕零。老板不高兴的时候,骨头里都能挑出刺来。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准备去拿自己的杯子喝水。
“难怪以前跟我出门的时候,你总是摆着一副臭脸,原来是嫌弃我浪费你时间啊。”
听不出老姐话中的语气,我只是瞄了一眼桌子上不翼而飞的作文本,就知道早就没了抢救的机会。
不过还好,我早就过了懵懂无知的年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面,所以对老姐的俱意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对,那不叫俱意,只是我一向尊老爱幼罢了。
“偷看别人作文有意思吗?”
“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写了一篇作文就爱这里那里炫耀,好像我们不拜读一下就跟错过‘一爽’似的。怎么,现在反而矜持了?”
这就是家人的可怕之处,总会唤醒那些你早已抛弃的记忆,还爱拿出来反复鞭尸。
“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
对老姐的感慨有点不明所以,是吃饭的时候吗?
有点早。
对于我的回答,老姐似乎很满意,她难得露出好脸色,将我的作文本高高举过头顶,笑着说道:“我可以撕了它吗?”
尔敢!
我一个箭步串出,劈手就从老姐手中夺下。
“还当个宝似的,谁稀罕啊。”
我也不稀罕啊,可是等会要再默写一遍就太麻烦了。
“不稀罕就不要看。”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出这玩意的?完全前言不搭后语,满篇的婆婆妈妈,犹豫不决,你搁这搞单口相声吗?”
不是,为什么你们这些看了我作文的人都想着要跟我讨论个所以然呢?怎样都好吧,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凑字数而已。我一向都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更不会打什么腹稿之类的,所以反而是你们这些想搞明白的人让我不明白。
“哪有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写好作文而已。”
嗯,只是“想”而已。“想”字多神奇,进可攻退可守。
“我看你不想。既然想,干嘛又否定呢?”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期待又不会总是散发着好意。骗子会期待多骗点人,凶手会期待逃过警方的追捕,赌徒会期待对手的好运到头。这些难道不算‘总有一种期待’中的一种?从这方面来讲,一些人的期待并不是其他人想要的期待,或者说,一些人的期待得到满足必然会导致另一些人期待的落空。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期待,那么,既不会害人也不会害己。”
老姐仰头看着我,平静的脸上挂着我不太熟悉的表情,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接着她拜拜手,不屑一顾地说道:“看来我是白期待了,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谈阔论,这才叫毫无价值好不好。”
站起身来,穿着碎花洋裙的她探出胳膊拉伸了一下身子,同时口中说道:“妈说这两天你估计会挺尸过去,正好我有些许小事需要回来处理,挺巧的,那就顺便帮你活络一下筋骨吧。”
要是老师这么说的话,我肯定立马夺门而去。不过老姐说这话也好不到哪去,让我想起了以前为了几个布丁就给她端茶递水的自己。但我不可能总是这样,男儿当自强,所以我断然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虽然不知道久未登场的老姐有何企图,但直接拒绝依然是减少麻烦的有效手段之一。
老姐围着我绕了一圈,毫不客气地说道:“去洗个头!都快滴油了,你是抽油烟机吗?”
“不去。”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背两个单词。
“我也可以帮你洗哟,还带按摩的那种,就是收费有点高。”
不愧是我的亲姐姐,总是想着从我这里榨取剩余价值。
不过我可不会给你机会的。
见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老姐又自顾自说道:“等会我要和静静出去一趟,还想着要是有个男性一起,好有点安全感来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朝盥洗室走去。嗯,我对背单词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算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老姐紧盯着我的视线,不用想了,我可没那个闲钱。
“还算有点未来可期。”
不知道老姐这句话是何意思,我也是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油腻,才打算洗一洗的,和未来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妈妈心思哟,我都还没结婚。”
盥洗室外响起老姐自怨自艾的声音,我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我,明明没有什么值得期待,为何要把手紧紧攥住,好像生怕什么东西溜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