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肝脑涂地
来到小渔村,张恪几乎要虚脱了。
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低估了道路的艰难。
深夜赶路,就算是罗士信长了个鹰眼狗鼻子,还是走错了一段路,生生白跑了十几里。
罗士信扶着张恪,“少帅,他们就在村东。”
“所有人走路进去,这个时候骑马容易惊醒别人的好梦,会招人骂的。”
张恪慢慢地向前走去,火把已经快用完了,只剩下一支备用的。
一行人缓缓走过村庄来到了村东的二进小院前,看着院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张恪欣喜地点点头,起码两个人还在谈,没有谈崩。
罗士信出门时并没有关门,院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说明此后再也没有人来过。
张恪拉住罗士信,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到院子里,提高了声音,“张恪深夜来访,还请单庄主海涵,拨冗一见!”
清晨日出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张恪的声音像一声炸雷,把屋里的两个人炸醒了。
徐世绩眼泪哗哗地流,恨不得以头跄地,以示自己的感激和忠诚。
单雄信仿佛突然听到了洪钟大吕,脑子瞬间变得一片清明,所有的念头全部都消失了。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用尽全身的力量拉开房门。
张恪站在房前屋檐下,一支火把在他的身侧燃烧着,照亮着他年轻的笑脸,那笑容是那么真诚却又平实。
“单庄主,久仰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义气英豪,侠气逼人。”张恪看着眼前的魁梧汉子,想着他千年来的遭遇,真的是万分感慨。
单雄信嘴唇哆嗦着,他刚刚设想了很多与张恪见面的情形,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两个人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见面。
他是个真汉子,人敬他一尺,他会敬人一丈,可是现在他觉着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敬张恪了,因为这份敬意实在是比天高比海长,让他感觉根本承受不了。
眼前的少年,温和而平静,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掩不住风尘仆仆的疲惫。
“单庄主,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张恪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汉子,轻声问道。
单雄信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他慢慢跪了下来,轻轻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少帅,多谢高义,单雄信虽肝脑涂地不会变心。”
听了他的话,张恪的身子晃了两下,只觉着满心的欢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自从知道山东私盐控制在单雄信手中之后,他就有一种想要把他招到麾下的想法。
可能是前世演义小说里的单雄信过于悲苦,他总觉着这个男人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
可能是后世里见到的各种见利忘义的事情太多了吧,徐世绩和罗士信二人昨天跑来找单雄信,他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
处在单雄信这种位置上,想事做事会考虑很多,想用嘴巴就说服他,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等到罗士信回来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反倒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单雄信真的是义气之人,或许真的可以用诚心打动他。
现在,当一切成真的时候,张恪觉着自己被无这的幸福笼罩着,身如飞絮。
“好!好!好!”张恪轻声呼唤了三声,弯腰轻轻扶起单雄信,“能得单二哥相助,张恪三生有幸!君不负我,我不负君!与诸君共勉!”
单雄信上前伸手扶住张恪的胳膊,这时他才感觉到,张恪的身子抖的厉害,既有高兴的兴奋,也是长途跋涉之后劳累的颤抖。
“少帅,快请进。”单雄信扶着张恪三步两步进了屋,也顾不得其他,扶着他就上了炕,倚在被窝卷儿上。
张恪觉着身子像是在天上飘,那种极度疲劳之后的欢喜,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世绩,士信,得单二哥一声承诺,不枉我们这一天的奔波。”张恪呵呵一笑,盘腿坐在炕上,“二哥,可有好酒?”
单雄信二话不说,从桌上拿过一个未用过的酒碗给张恪倒了一碗,又分别给三个人都满上。
“单二哥,这一碗酒,欢迎二哥回家。”张恪举起酒碗,“我心无憾了。”
四个人轻轻一碰,各自仰头干了这碗酒。
“好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议吧,”张恪晃晃脑袋,“二哥,兄弟实在困乏得厉害,就借你的炕头睡一觉,可以吧?”
单雄信一听,“少帅且等我重新铺好被褥,这都是我常用的,不干净……”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因为张恪已经微笑着发出了巨大的鼾声,他实在是累坏了。
伸手轻轻拿过被子盖在张恪的身上,慢慢把他放平躺好,看着这个少年满脸笑容地睡在土炕上,幸福满满的样子。
单雄信回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炕上睡着的张恪默默磕了三个响头。
转过身,又跪向了徐世绩和罗士信,把两个人吓得扑通一声也跪下了,“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可怜我单雄信英雄一世,却生了一双有眼无珠的眼睛。
昨天两位兄弟劝了我半夜,我竟然没有看到兄弟们对我的好意,生生耽误了半夜,还让少帅为了我连夜奔波。
我要谢谢两位兄弟亲自赶过来,想方设法当面劝我,这份情哥哥记下了。”
说到这里,强行给两个人磕了个头。
徐世绩和罗士信阻拦不住,急忙也磕头回礼,“哥哥,你一生仁义,我们为哥哥跑点腿不过是应有之义。”
三个人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以前大家是兄弟,可是现在又多了一层关系,感情又加深了几分。
“你们两个奔波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单雄信指了指东间,“那里有铺好的被褥,先睡一觉一再说吧。”
徐世绩和罗士信两个这才觉着全身每一个关节都酸痛的难以言表。
“世绩,你先去休息,我来替少帅警卫。”罗士信把徐世绩推到炕上,独自走到了门外。
门外,霞光漫天,东方一片烂漫,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