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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稻草人

“戸沼先生,您最喜欢的乌龙茶来到了哦?”

沐子团起手敲了敲门,好奇地探头往亮着的窗边看了一眼,门卫大叔并不在,也许是巡查去了,于是她将装着“贿赂”的袋子靠放在门边,蹑手蹑脚而又熟稔地翻过门障。

背靠着山丘的黑星仿若“将错就错”,几近一半的面积都是绿化。

再加上请了有名的建筑师安藤先生进行设计,与其说是园林掩映着大楼,不如说是大楼化为了遥远而朦胧的灰色高塔,使得藏在青绿藤枝之间的渺小生灵格外惹人垂怜。

绕到静谧深处,树影拂动在池水上,于石道上踮脚远眺隐隐可以看见一方亭台。

那是沐子每度归来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发觉的休憩之地。

混杂着黑夜与黎明的乌蒙蒙天际看不清星与云,唯有淅淅沥沥的,伴随着风声忽然出现并落到肌肤上的雨有些微冰凉的实感。

啊,终于来了么?雨季。

沐子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苦恼。

她不喜欢雨所带来的泥泞道路,却很喜欢雨停后的水洼,不喜欢被雨困在孤独的建筑内,却很喜欢雨后虹彩般的干净天色。

不过从包中一直预备着伞的举动来看,她其实一直期待着雨季也说不定。

因为雨象征着变化,或许能带来些无法预料的、好的可能。

啪沙...........

“嗯?”

她忽的驻足回首,是她的错觉吗?像是有什么混杂在清脆的雨声里,只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除了仰头的时候,她发现了之前那名课上曾经遇到的同系女生,对方此刻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轮椅,这么早的时间,她没有睡觉,却隔着玻璃在高楼上凝视园林雨色,两人都因发现彼此显得很惊讶。

雨幕隔绝了两人的交流,却传递了两人的秘密。

雨水愈发的冰冷,唤起了这一晚上所经历的痛苦苦涩,这世上也许真的不存在什么纯粹的美好,就连处境也是如此。沐子不再仰着脸呆呆怔住,而是撑开白色透明的雨伞,在水溪之间奔跑着,躲入亭台。

离早上的课差不多还有一段休憩的时间,她甩了甩伞上的雨滴,从包里取出药片和着巧克力吞服下去,抱起腿蜷靠在亭柱边,合上眼帘等待天晴。

“.........”

一瀬千鹤看着那个亭中的女孩,她记得对方好像是叫五百川沐子,只是打扮之后简直判若两人,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只是她确信两人都认出了彼此。

她心中浮现出了许多猜测,觉得她们应该会不约而同地保守秘密。

当然对方的秘密并不只有这一个。

注意到沐子的原因是因为她经常偷偷吃药,白色的药片,蓝白的、咖啡色混杂着棕色的药丸,最近越来越多,那种压力仿佛肉眼可见一般。

服药、夜出,两者之间应该有些关联。

她感觉对方隐隐之间有些绝望了,就像是对自己做出的什么决定后悔或是失望了一样。

千鹤并不认为她和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再站起来的愿望只是想扑下高楼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但她依然希望对方不要这样低沉下去。

挣扎在世上即便是微弱荧光,也能对相似的彼此有所安慰。

千鹤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微雨变成骤雨、沐子的呼吸声均匀之时,一个戴着长檐帽、没有打伞的人在之前的石道上突然出现。

他先是试探性地一步、两步,随后脚步声平稳喜悦了起来,迎合着从石板上绽放的礼花般的雨水,就像是一个死寂的夜晚里,突然有了心脏开始伸展开手脚的稻草人。

“稻草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脖间围着一条格子纹路的围巾,就这样诡异地漫步在雨里,然后湿漉漉地走进亭中,靠近了熟睡的五百川。

也许是因为千鹤的目光过于笔直,当他旁若无人地坐在沐子身边、伸出手要触碰她的脸颊时终于察觉到什么抬头,顺着视线发现了高塔上的守望者。

千鹤手机已经拨响贴到了耳边,并且嘴唇动了数下,这同样收入了陌生人的眼中。

他皱紧眉头似乎是低声骂了几句,将腋下一个湿透的、连礼花也耷拉在一起的礼盒放在亭中两人间的长椅上,起身迅速离去。

...................

“这是圆空佛。”露央沙好奇地接过沐子手中的佛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道,“能不能说是流派呢?总之来源是僧人圆空,他一生雕刻出了十二万尊佛像,是个很简单而深刻的人。”

“他不苛求、顺应木材本身的材质,一木一佛,木纹可成佛笑,无背千面也未尝不可。”

沐子皱了皱鼻子思索了一会,然后更加困惑地摇了摇头。

露央沙想了想,“那么我说“侘寂”和“物哀”你应该能够理解,朴素而安静的事物,外表粗糙简单的事物,却藏着一片深厚的意境,唤起人内心的丰富感受,让人为之喜悦或哀恸。”

她伸指道:“还记得那个千利休的讲座吗?千利休也在追求侘寂,和丰臣秀吉热爱的黄金殿、黄金屋不同,他格外偏爱那由柴火烧制、陶土形成的茶具,也就是“乐烧”。”

“也有人认为秀吉追求的是外在的色与物,千利休,亦或是圆空追求的是内在的心与灵。”她顿了顿似乎是不想误导沐子,但又不吐不快地嘀咕道:“虽然千利休也不是茶碗那么干净的存在就是了。”

唔。

沐子托颊凝视了圆空佛一会,上面完全是小女孩一刀一划认真雕刻、融入了时光和努力的痕迹,让人无法轻易以待。

于是她将圆空佛郑重地置于桌子的正前方,转了个面,让祂的微笑面对岚斗老师。

嗯,佛光普照。

岚斗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差点从台上踉跄着跌了一跤,这是让他对神佛讲课吗?这可不是一般地难办啊。而且抱怨还不行,因为变态心理学就算再变态,他也一直强调是一门科学。

“..........总而言之,跟踪狂除了亲密型及无能型跟踪者外,还有被拒型跟踪者、怨恨型跟踪者以及掠夺型跟踪者。”

岚斗紧皱着眉头,目光却难以从圆空佛身上移开,有点怕对方感到不太尊重,嘴角更是勉强扬着。

“被拒型跟踪者,显而易见,是指那些被拒绝后产生的跟踪者,在分手、分居、离婚之类的情况下极为常见,也是前任尾随者的主要“成分”。”

直人困惑道:“这不就是失恋了吗,老师,为什么也会被归纳为病症里。”

“当你提出这个问题时,你已经提前站在了正常的角度。”

岚斗被岔开注意力转头道:“实际上,他们希望通过自己跟踪的行为,无论其表现是恐吓还是示爱,来矫正对方做出的“错误”决定,而不仅仅是不甘心被拉开距离。”

“举例说明吧。”岚斗思索了一会道:“为了将已经发生的不幸结果逆转过来,比如分手,你愿意做到哪个地步,岚斗同学。”

直人还在艰难思索,岚斗便已微笑着逼问道。

“上她家哭诉追问?故意醉酒后去发泄?给她写恐吓信,散布有关她的谣言,甚至攻击她的父母?”

直人的“是”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满头冷汗。

“当然,类型不同,也可以反过来。”

岚斗微笑着继续道:“连夜发无数信息试图挽回?强迫占据他的一部分视野?破坏他和其他人的亲密行为,用剪刀或重物攻击他,甚至是自杀请求复合?”

直人深呼吸了一下困惑道:“但即便是自杀,也只能给予对方道德压力,根本无法让对方背上法律责任。这样不断越界、让对方更讨厌的行为有何意义?”

露央沙转了转笔嘲讽道:“探讨这个问题之前,也许你应该先谈一场恋爱,明白理智和冲动的区别,直人同学。”

随即她补充道:“至于法律上想要一换一的话,你完全可以让对方提供毒药,对方或许也在气头上,或者被你逼到气头上,很容易就会接受。”

“只是人脆弱的话怎样都会活不下去,我更加推荐坚强一点,去某个不干净的侦探事务所里,请个杀手。”

直人看着露央沙平静的脸色,背后直冒凉气。

不过随即他注意到她瞥过来的眼神,啊,难道是在告诫自己吗?她知道自己的行踪?不会的,他和肥宅.........其实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岚斗怀疑人生一般有些腿软,虽然他的想法经常会危险,但那是为有趣而危险啊,像是露央沙这种理性的危险,想想就可怕,他忽然一点都不羡慕白马了。

他努力使自己的思维专注到学术探讨上,自顾自地说道。

“在这些例子上,甚至包括那些会对上司出手的怨恨型跟踪者,你可以看到,人在于正常和病态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甚至存在一个渐变的过程,学术界有部分声音把这种归类为社会病症。”

“不过,掠夺型跟踪者并不在此列,他们比起情绪,更加受快感的驱使,比起冲动犯罪,更多的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性侵犯罪,他们是危险至极的性瘾者,而且很容易便发展成连环**犯或连环杀手。”

岚斗通过整理案情早已弄清了自己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他最近隐隐怀疑自己归纳错了案件,舞香之死并不是亲密型跟踪者的报复行为产生的意外,而是极其可怕的,遭遇了掠夺型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产生的差错和危险,完全就不能再相提并论。

他有些焦躁地关心道:“舞香男友的嫌疑人已经找到了,但沐子你最近有察觉到跟踪狂、或者是你口中“少年A”的存在吗?”

哼!终于知道关心打工人了呢!

是圆空佛的功劳吗?

沐子抚摩了下木像的后背,不过也没必要让老师白白担心,努力展露元气的笑容道:“没有啊,有麻衣姐姐还有大家保护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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