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正义?
有时候即便是熟悉的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聊,因为东天王的住所只能提防不被外人所伤。
甚至侍者眯着眼睛,都没有关注匆匆离去的猎物,而是盯着二階堂的手术刀,提防其忽然刺向心脏,他就是有这样一个感觉。
毕竟眼前的不是医者,而是黑医。
“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二階堂自然地出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坏。”
侍者微笑着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但这只是礼貌,手依然摸着身后藏着的手枪,““文豪”先生似乎又写了不少俳句,今天既然心情这么好,有什么想说的吗?”
二階堂微仰起头看着云雾掩绕的月亮,手中的手术刀依然不停,“喧哗夜,各行正义,血洒满街。”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转入了奇怪道路,明明是一条从车通向集装箱的巷道,此刻却是凭空多出了几条小路理惠才重新看见了自己的车影。
好在的传呼机所发出的声音让她焦躁困惑的心情有所平静,那种站在面具男前的压力简直让她感到窒息,他们远远不是一般的杀人犯,绝对是她一人所解决不了的恶徒。
“18号,18号,收到请回应。”
“浦井先生?”
理惠没想到从传呼机里回应的是这位刑警。
“涩谷发生枪击案,我们已经得知情况,请保护好无辜市民尽量保持移动避战,支援马上就到。”
浦井純平的声音说是男优声也不为过,有种抚慰人心的温柔,特别是在这种危急情况之下,来的是浦井也让她更加安心,以拓也糟糕的实战水平,还是不要卷入这次战斗还好。
她心里说不出的情绪,二階堂说得没错,她或许这次独自出来,就是在不知觉地求死,而那两个恶徒,或许便是神明对她这次求死做出的回应。
真是可怕啊,世间的机缘巧合,还有业果,只是她还想回家见到虎太郎,为什么神明就没有听到她求生的愿望。
现在她的希望全在赶来的浦井的身上。
他毫无疑问地是位尽职尽责的能干刑警,而且不贪名求利,不然或许会被媒体和白马并称为警界双星。
比起声望极高、专注于UIT完成出色工作的白马,浦井则是在一课中照顾提携着年轻后辈、并被他们仰慕的存在。
“对方不是一般的歹徒,逃跑的话或许没有胜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其他的同伴。”
理惠认真道:“我准备就在外面埋伏他们,或许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以吗?”
“理惠酱你可真是意外地冷静啊。”浦井愣了愣,声音轻柔,“当然可以,理惠酱你在现场,只有你清楚最好的判断,我会配合你的行动。”
理惠看了看时间,如果浦井和其他警员能够在二階堂治疗的过程中及时赶到的话,在外面合围不是没有可能。
将他们全都送上车后,她转头严肃地看向熊大。
“那两人所说的话是事实吗,空西熊大先生?您牵涉进了人命案中?为什么一直未向警方报告?”
熊大将一脸迷茫的健太扶进车里,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话语几度滚到喉咙,但都在极度的恐惧下难以出口。
这种恐惧,是害怕被世界光亮面所抛弃的恐惧,也是害怕重回地狱的恐惧。
理惠检查着弹匣里的子弹,准备只身去迎战歹徒,见他依旧保持沉默,有些失望。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战,为什么人而战,我要面对的是凶恶的歹徒,而我的后背,是不是市民,是可以放心的存在。”
“大家或许都走入过歧途,但道路总是可以选择的,而这选择于何时都不晚。”
选择道路吗?前方的道路真的是可以选择的吗?
并不,从歧途转回的正道,恐怕风景都已经变化了吧。
只是要是此刻不能回头的话,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头了。要是此刻还不能把脊梁挺起来的话,这辈子都无法再挺起脊梁了。
丰田的发动声倏而远逝过后。
理惠惊讶地回头发现了并没有离去,而是停留在原地的熊大,惊讶道:“你干什么?我可不是让你这个一般人和我并肩作战的意思!”
“无能是一种罪恶吗,在痛苦中回头挣扎也是愚蠢吗?弱小的人真的能在这个世界光鲜地活下去吗,警官小姐?”
奇怪的问题,但现在并不是思索哲学的时间。
理惠瞪着他道:“快走!”
“我不走,舞香所爱上的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也不是什么小丑。”
熊大似乎并不再恐惧了,虽然他拿枪的手有点抖,甚至他这副矮墩墩的小熊一般的身材相貌拿枪也有些滑稽,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也产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真正的勇气。
等等,枪?
理惠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更大了,为什么熊大会有枪,哪来的枪?
见到他拙劣地上弹以及划开保险之时,她感觉一瞬间无法呼吸,同时无法思考。
“砰!”
陡然间她感到肩上一痛,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回头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背后一百米距离外的两个身影,两个戴着白狼面具的人。
这根本没有十分钟,他们说谎!
“这算是报之前的仇,警官小姐。”侍者微笑着示意了一下自己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的左肩,“偷袭可是一种十分不好的行径呢。”
尽管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但正如她从没杀过人以外,她也是第一次中弹。
通彻心扉的撕裂感甚至让理惠的大脑都有些眩晕,脚步更是有些虚浮,她右手艰难地单手将枪举了起来对准他们一人,动作很迅速,但又是另一声枪响。
理惠的腰上蹿出一道血水。
“偏了呢。”
“嗯,有点没脱离系簧枪的手感。”
“砰!”、“砰”又是两枪冷漠响起,丝毫没有对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理惠口里涌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被熊大拽着靠在垃圾桶后。
熊大起初被枪声吓了一颤,但他很快回枪反击。
“咦?”
侍者本能地有错步躲闪的动作,但看了看那偏了十万距离在墙上弹起火花的一枪,摇了摇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接连不断的弹幕如雨一般地精准打在垃圾桶上,如同开光一般将其打得千疮百孔,一瞬间各种杂物飞舞。
熊大根本探不了头,他看着失去意识的女警,擦了擦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大脑是一片空白。
那种绝望感再度弥漫上来,那种猎物和猎人之间的天然差距。
他在对方面前宛若懵懵懂懂的婴儿。
不过起码二階堂先生给了他这一把枪,教会了他用法,起码不是再那般的无法反抗,他便没有再畏畏缩缩的理由,感到背上刺般的痛感后,他意识到再躲着只会害死警官小姐,从垃圾桶后跑了出来。
由于太过于熟悉熊大的怯懦,以致于侍者都没想到他竟然敢跑出来,跟过去的枪口慢了一拍,砰砰枪响中子弹都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巷墙上。
咔咔的空膛声响起。
缩着头的熊大听见枪停就转过头来,拿着枪对着两名侍者没有瞄准就是一顿仓促连射,由于完全不熟悉枪的后坐力,还在地上跌了一个跟头。
但这乱射并不是完全没有成效,这世间的一切都要依靠运气。
侍者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一阵阵裂痛的腹部,漫出的血水浸透了他的指间,无论是他还是他同伴脸上的微笑都消失,愤怒地吼着:“你怎敢!!你这个小丑,你这只爬虫!!”
他们宛若没有伤势一般上前,弹匣更替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他们走向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失措、但依然同样愤怒地回视着他们的熊大。
抬起的漆黑枪口中,一颗颗子弹倾泻出来,从熊大的脚、小腿、再到大腿,再往上,一层层皮肉节节炸开,熊大哀嚎着翻滚着,已然握不住枪,反射般地去捂腿的手也被子弹从手心打出了一个血洞。
“你们这些恶魔,去死吧,恶魔!”
熊大试图爬向后面,爬向光明,依然回头骂着,“这人间就是地狱!你们才是渣滓!”
他抽搐着握不住枪便用尽全力将枪朝侍者的脸甩了过去,那白狼面具也许是用陶土做的,竟然被打碎了小半,使得侍者的额头上擦出了一道伤口。
侍者看了一眼从额上抹下的血迹,颤抖着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受伤一点也不可屈辱!但屈辱地是被眼前这么卑贱、这么弱小的人!
“忏悔时间结束了。”
他们抬枪对准熊大的头颅。
忽的前方伴随着脚步声出现了一个身影。
面容清秀,身材修长,他穿着配有警徽的衬衫,警帽下眯着狐狸一般的眼睛。
“一只狗,四名男性,一名车主。”浦井瞥了一眼坐靠在一地血泊中的理惠酱,“还有一名警察,不知道我有没有遗漏。”
“真不愧是一路杀过来的凶徒,动静真小啊,丝毫不给我们这些从事夜间工作的刑警添堵。”
见到他一路上前走到熊大身边,掏出警枪,侍者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撇开枪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陡然见到浦井倏然抬起枪口。
“砰!”、“砰!”
“砰!”
两张白狼面具都破碎,露出朴素无华的男人的眼鼻,随即被眉心冒出的血水向下浸透,临时前他们恍然大悟般地露出微笑,如同对于“梦乡”最后的歌颂。
浦井咳了一口血,惊愕后怕地看着那最后的侍者仓促间抬起的手,目视着他们扑通倒地。
肺叶,要是再偏上一点。
不过他很快拖步到侍者的身边又朝着心脏的位置补了两枪,随即便心绪稍平。
“世间最残酷的事便是没有压倒性的正义,人们注定要迷茫地走上各种道路各自为战。”
他的枪口玩耍般地对准昏厥的熊大,又移到理惠身上,“当然,不会追求力量的懦夫,不会为自己发声的蠢货,会第一个成为社会的行尸走肉或者是真正的死人。”
没有必要。
他手捧在眉间,眯着微笑的眸子抬头看着猩红的月色。
这不是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