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开始复原的拼图
忽的一声响亮的“啪”声响起。
浦井惊讶地看着露央沙,正是她刚刚甩了病床上的熊大一巴掌。
大貴口中“唔、唔!”着怒瞪着她,眼睛里仿佛都能渗出血来,一副看了会做噩梦的狰狞面容。
“清醒一点了吗?死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死的,我不管你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也不管你此刻的心情怎样,世界不可能因你而停止运转。”
露央沙面色冷漠,“无论受害者在不在意,抓到犯人就是警察的工作。”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对证人动手啊。”浦井生怕熊大就此再也不开口,连忙阻拦她道。
“他要是能有所作为的证人,就不会还能活着躺在这了。”
露央沙并不认为是浦井的保密保证了熊大的安全,从熊大能被连射十数枪而枪枪远离要害就能看出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关键角色。
但己方的优势在于侧写已经补全了很多拼图,尽管幕后之人没有留下多少线索,但缺的只是一些关键疑题的解答。
她环顾一圈,不怎么留情面地说道:“除了理惠姐,你们能都出去吗?我想和他单独谈话。”
浦井有些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毕竟..........”
露央沙不耐烦地打断:“从你先开始,浦井刑警,案件属于UIT,你还有其他人都属于无关者,无权干预。”
浦井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他怎么控制事情走向。
“露央沙小姐,您也不是.......”
“需要我现场申请给你看吗?”
她几乎把不满写在了脸上,面色逐步沉凝,浦井并不想与之交恶,而且UIT准入并不需要通过什么公务员考试,还真只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浦井咬了咬牙,沉默地向外退去,又瞥了拓也一眼,没想到他也被赶了出来,还有既畏畏缩缩有有些愤懑的医护人员。
502号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貴脸上露出冷笑,无言地看着眼前骄横的少女,赶人有用吗?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也许以为你既不怕死又不怕痛,我就无法威胁到你。”露央沙冷冷地在他床周转了一圈,“其实不然,你不是还握着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吗?”
她俯身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又重新直起身来,“自杀的能力。”
大貴愣了愣。
“你可以咬舌自尽,也可以手持锋利物品割喉或者割腕,但如果把你的牙齿都拔光,再治疗不当让你的手筋萎缩,这样我们就把你的生命抢救回来了吧。”
露央沙手按在他床边,一双冷眸盯着他道:“你想我们采取这种最后的举措吗?”
大貴脸上的冷笑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惶恐,塞满棉团的嘴巴也再度“唔唔”起来。
发出威胁的露央沙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会做什么,也没怎么在意旁边理惠姐的表情,用镊子将熊大口里的棉团取了出来,并未卜先知地躲过了熊大吐出的血痰。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是人吗?”
露央沙漠然地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挡我破案的脚步。”
“难道一个家庭里,儿子砍掉了母亲一条手臂,但母亲却说自己已经原谅,请警察们放过她的儿子就不予逮捕了?”
“难道一个领袖失手杀了一个人,却造福了国家千千万万的人,而国民都原谅了他,所以依旧不予逮捕?”
“那警察也就不用做了,法律的执行是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的,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这才是法律。”
大貴愤怒地道:“没人想看到这样冰冷的法律!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吗?”露央沙挑了挑眉,“那么便选择脆弱的法律,让其效力得到损害,让其变成一纸空文,社会秩序不再,伦理崩塌。”
“也许你很想回到蛮荒时代,熊大先生,可我并不想。”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耐心一点,回答完我问的问题后,我便会放你离开,到时候你是想去青木原树海,还是地球岬、三原山,都随你,那都是结衣向我提过的一些自杀圣地。”
大貴愣了愣,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她,忽的意识到他们见过,在梦乡的那个房间,这个如冰一般、目光锐利的少女。
“结衣也想自杀吗?”
他想到那个将结衣和舞香认做一人的晚上,逐渐停滞的水中世界里陡然扑入的仙子般的女孩,那柔软的唇上所传递过来的如同星火又如同整个世界般的温暖。
他说不出地悲伤地朝她身后看了看,心中不知道怎样地又惧怕又期待:“结衣也来了吗?”
各种想法混杂在脑海里,他痛苦得有些失去理智,大吼道:“结衣也来了吗?”
随即却又挡着脸哭泣道:“不要让她看到我这副样子。”
“你不觉得你还差她一个道歉吗?为打了她,又想擅自地结束这条她救回来的生命。”
露央沙抱着手臂道:“她就在隔壁,但不想来见你。”
“我.........我...............”
铺垫已经完全完成。
她谈判的本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不错,虽然有些对不起沐子,稍微利用了一下她,不过请她吃下冰淇淋就好了,毕竟是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她敲了敲金属制的器械台发出清脆响声,没有给熊大多少反弹的时间。
“说说上路舞香生日那天的事,你在哪,干了些什么,发生了些什么?”
大貴犹豫了一会,一五一十地将那昏睡中的记忆之梦全部说了出来,五年前的一天,却宛若琥珀里的昆虫尸体一般,纤毫毕露,甚至是每一个细节。
“流氓、老大..........”
“所以说你始终无法挣脱,他们一直殴打你直至晚十一点左右?”露央沙眼眸微亮,“那么你是如何清楚地知道时间点的,既然他们搜走了你的手机?”
回忆使得大貴痛苦得面目扭曲,低声道:“是池袋大钟,其从十点开始,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每到完整的时刻都会震鸣。”
“十点是一声,十一点是三声,十二点是五声,一点是三声,两点又回归一声。那天他们快走的时候我听到的是三声。”
那么应该是不会错的了。
露央沙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你之后有去现场吗?”
“太晚了,太绝望了,而且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地址,也害怕会看到的什么。”大貴崩溃地哭了出来,“要是,要是人生真的能给我再一次机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去找的!哪怕是跑遍每一个街头,每一个旅馆。”
“我那天只是拿着项链一遍遍坐着电车,从起点到终点,再从起点到终点,煎熬痛苦.................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舞香彻底消失了。”
露央沙皱了皱眉头道:“虽说受到了威胁,但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报警吗?她可就这样消失了!”
“我当然有报警!”
大貴受不了她质疑所带来的刺痛,愤怒地锤了一下床边,却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是那些警员都告诉我舞香已经死了,而且正在被警视厅立重案进行调查,并没有多余的警力都保护我的安全。”
“为了不打草惊蛇以及我的性命,让我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知道的事!”
他凄厉地哀嚎道:“我等了五年,为你们这些无用的警察等了五年!!”
“等等!警员?那些警员?”露央沙吃惊地猛抬起头,“警视厅里可完全没有你前去报案的记录!”
大貴声音一下子哑住,不敢相信地脸色变化道:“你什么意思?”
露央沙感觉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物,隐隐的很多事情的贯穿都只差一层极薄的膜,一刺便可破开。
她掏出纸笔,“有谁,你有看他们的警证吗?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大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这样,他忽的意识到自己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陌生人的身上,嘴边呢喃着:“不知道,他们就那样坐在警署里,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你冷静一下。”
露央沙从包中取出平板,连通了警视厅的内网,问道:“你去的是哪个警察署。”
大貴喘息着攥紧了双拳,“目白警察署。”
露央沙查询了一会,屏幕上警察的照片整齐排列,职衔从高到低,递给他,“能认出来吗?”
大貴瞪大眼睛,忍着痛挪动着手飞快地滑动着屏幕,直到来到尽头,他努力回忆着又滑过了一遍,第三遍........
“不要着急。”
露央沙意识到他没有收获,将平板夺回来,“有可能是调到了其他地方,我锁定一下时间,虽然有些难,五年前......”
一刻钟过后,她再度递给了大貴。
大貴都要疯了,近乎脸都贴在平板上,想要将过去的那些害他步入今日境地的黑影从记忆中、从眼前的屏幕中挖出来。
露央沙觉得自己的平板都要被他捏碎了,血从绷带间渗出来也沾到了各处。
她此刻也有些困惑地揉着眉心,难道是因为相貌变化太大认不出来了吗?怎么回事啊.......忽的她又想到什么觉得有些不可能,只是即便可能再微渺........
她重新取回平板,不再是锁定现今警员,而是已故。
“是!就是他们!他们四个人!”
大貴激动地都要从床上跳起来,然而如今他已无法办到。
“中島亘、古矢大駕...........”
露央沙眉头蹙得更深了,这是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暴走徒袭警一案中殉职的警察,她回头望着门外,虽然门上处的玻璃空无人影,隔着门也不可能看到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拓也和浦井的争端也在这件案子上。
门外,过了一会。
背靠墙壁的浦井面色阴沉,取下耳中的耳机塞入口袋,转而一脸笑容看着刚出来的露央沙,亲切地问道:“有收获吗?”
露央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环顾了众警员一眼,重新回到503房间,但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沐子已经回去了吗?”
她有些失落,原本还想找她商谈一下,她走到窗边吹着风伫立着,眺望远方。
不知道父亲会知道吗?他的警视厅千疮百孔,那栋执行法律的高楼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