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信
萧誉震怒,大步进屋,连挡在门前的屏风都给一脚踹翻。
浴房外的婢女惶恐,分跪两边,头也不敢抬。
阿蛮正泡在浴桶中,浑身未着一物。猛然见他闯了进来,慌张之下,整个身子都沉入到水里,只露出一张小脸。
浴房内,花香弥漫。
竹香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的身子都颤抖了,但强撑着,手臂张开挡在小郡主面前,颤着声音叫道:“王爷!”
萧誉断然不会给一个婢女面子:“滚!”
他这架势,竹香哪里敢离开,正欲再开口劝阻。
阿蛮开了口:“竹香,你退下。”
她声音听起来尚算平静,竹香一怔,回头看她一眼,顿时鼻头一酸,只觉自家小郡主此时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蛮生怕萧誉一怒之下将竹香给踹开,竹香那身板哪里承受的住,遂板起小脸,提高了音量:“出去。”
这样的语气。
竹香不敢再硬撑了,眼眶发红,满脸忧色地躬身施礼:“诺。”
她退出,又怕浴房内的动静被听了去,强打起精神,将浴房的门紧紧关住,一转身肃着一张脸吩咐其余婢女:“全部都退下。”
浴房内,阿蛮手扶在浴桶边边,仰着小脸看向面前的萧誉,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自从前几日,她在宋州郡守府醒来,和他见过一次,说过几句话,再之后,不过是回汴州的路上匆匆见了几面。
萧誉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水汽打湿了她的发,她小小一团,望着他的时候,无辜可怜。
阿蛮想从浴桶里起身了,这样的境地,她总觉得自己落在了下风。
她的眼神瞄向一旁挂起的衣袍,距离不算远,但稍微用力一些,倒是可以拿过来。但不过是她刚刚一动,萧誉就走过来了,他动作极快,力道极重,抬起她的下巴,俯身看她,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钱阿蛮,我待你至诚,你竟然背着我与万俟崇暗中来往!”
阿蛮先是心惊,后又是迷茫。
她都顾不上现在自己情状如何,些许迟疑,又有些不解的望着他开口:“万俟崇?”
她的声音极慢,似在回忆。
万俟崇这个名字,她自是听过的,蜀国大司马,武职之首,掌建邦国之九法。
萧誉听到她喊这个名字,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双眸里都盛满了怒意,连带着,捏着她下巴的手都用了力:“你就没有要解释的?”
当日金州船只上,他们只以为船上为首之人是金州守将乔白。但石山前两日清扫河面船只的时候,却在那艘船上发现了蜀国大司马万俟崇手信。恰巧,有斥候来报,抓住了蜀国一队人马,严刑审问下,才知,万俟崇果然就在金州那艘船上!
万俟崇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金州,还在他们眼皮底下逃了!
他的呼吸灼热,拂在她的脸上。
阿蛮小脸都有些发烫了,却不躲不闪的直视着他,软声软气的开口:“王爷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发怒的本事,阿蛮领教了。”
她这分明就是讥笑于他!
萧誉怒极反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万俟崇的手信要本王读给你听吗?”
浴房内本因有热水而热气腾腾,如今过了好半晌,水温降下,阿蛮泡在里面便觉得有些许的凉了。
但此时,他怒气冲冲,恨不能将她当场掐死泄愤的模样,让她轻易不敢大意。
“什么手信?”她是真的诧异了。
萧誉下颚紧绷,一声冷笑:“你不知?”
手信自然是石山呈上来的那份,上书只“蛮蛮”二字。
万俟崇手信用芷兰印,旁人仿是仿不出的,石山初初拿到这份芷兰印兴奋至极,还以为是重大军情,哪里料想到,一打开,里面就写了“蛮蛮”两个字。
也幸而,没有旁人再看到这份手信内容。
石山自觉看到了王室密辛,百般纠结下,派人八百里加急将这手信送到了萧誉手上。
阿蛮自然不知,她茫然摇头,却赶在他又要开口前,率先心平气和又略带恳求的商量:“王爷可否容我先起身?”
她本就在宋州得过风寒,回来的时候虽身子大好,但到底还没好利索。
萧誉压下怒气,视线从她的小脸上下移,然后微微一顿。
刚刚盛怒,自然不曾在意。
阿蛮再不能心平气和了,小脸通红:“夫君!”
就连王爷都不叫了。
萧誉收回视线,冷着脸转过身。
阿蛮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动作极其迅速的起身,探身去拿巾帕,胡乱的将身上的水擦了擦,套上了衣袍。
萧誉耳边听着她在身后的声音,浴桶里的水哗啦作响,胸口躁意一时难以压制。
那封写着“蛮蛮”的手信,让他怒极,只恨不能将万俟崇斩于刀下。
阿蛮努力将衣袍穿戴整齐,才重新能够平心静气下来,走到他身侧:“不知夫君可否给阿蛮看看万俟崇的手信?”
她已然明白今日萧誉盛怒之源。
萧誉嘴角紧抿,那封手信早在他看到时,就被撕扯的不成样了。
阿蛮没得到回应,倒也不急,知晓他今日定是不肯善罢甘休,好声好气地开口:“夫君,我自然听过万俟崇之名,可他身为蜀国大司马,远居蜀地,我久居吴越,如何能与他暗中来往?”
浴房内,水汽氤氲。
她望着他,神情真挚,又带了些许的委屈:“再者,我又为何与蜀国大司马暗中来往,难不成夫君是怀疑我与他......暗通款曲?”
她话音刚落,萧誉神色都变了,几乎是立刻逼近她,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你再说一遍?”
阿蛮哪里敢再说,眼眸水汪汪看着她。
萧誉只觉这口怒气便要在她这里,消散殆尽了。
明明踹开浴房门时,他是想着要问罪于她!可如今,却是她委委屈屈,开始质问他了。
阿蛮着实是满心的委屈,她垂下眼眸,睫毛都微微有了湿意:“夫君若真是怀疑于我,不若将我送回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