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亵渎
钟彦垂眸,身体发紧,案几后,钱褚的视线隐隐迫人,带着雷霆怒意。
他不说话,脑子中似又响起,在驿舍中听到的,男人粗重的喘息,还有小郡主让人口干舌燥的娇吟。
大殿内,气氛一时沉寂。
钱褚紧紧盯着钟彦的脸,他脸上那道疤痕,如今毫无遮掩,煞是瘆人。
他沉默不语,整个人如巨石般不动。
钱褚慢慢起身,从案几后踱步到他面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唤他:“钟彦。”
钟彦未动,眉头却慢慢皱起。
钱褚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冷不丁问道:“你跟孤多少年了?”
他语气平缓,不似刚刚,喜怒不定。
钟彦却答不出,自有记忆以来,他便被授命,当吴越国君的影子,永世护他周全。
钱褚并未等他回答,脸上忽而带了阴阴的笑意,寒气森森问道:“孤问你,河东王闯入阿蛮房间,然后呢?他对她做什么了。”
他语气低沉,令人听着,脊背都发冷。
钟彦喉咙微动,依旧不开口。
他本该对吴越国君,毫无保留,丝毫不能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现在,他竟从心底生出隐隐的抵触。
他不愿,将她的秘事,直接宣于口中。更不愿让钱褚得知后,对她从心底进行亵渎。
钱褚的怒意已然有些压制不住,忽而起身,随手抄起旁边案几上的茶杯,狠狠掷于他头上。
钟彦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下来。
茶杯砸碎,他额上顿时流下血来。
即便这样,他跪在那里的身影,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钱褚定定望着他额上的伤口,好一会儿,忽然冲着他开口道:“钟彦,你忘记了,你真正要效忠的人是谁。”
钟彦额上鲜血,滴落到地上,他胸口微窒,手紧紧握成拳。
钱褚已经没了耐性,眼神落在他脸上,冷声道:“换一个人到阿蛮身边,想必比你更懂得该忠于谁。孤再问你一遍,在驿舍内,发生了什么?”
钟彦额上青筋猛地一跳,换一个人到小郡主身边,恐怕小郡主也会欣然应允,或者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他。
小郡主说他无趣,说他木讷,或许,连他长相都未必真正仔细看过。
若王上真的派另一个人到梁地,恐怕不出两日,小郡主就会忘记他。
他心头发紧,口舌干燥,好半晌,声音木木道:“河东王追至驿舍,闯入小郡主房间,二人不过言谈几句,很快便熄灯,做了夫妻之事。”
钱褚听得很认真,甚至于,神色都慢慢僵硬。
他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过神。
钟彦额上被砸伤口,隐隐作痛,他缓了缓,继续开口道:“小郡主命卑职连夜赶回吴越,告知王上,河东王已下令撤兵,请王上先勿要轻举妄动。”
钱褚眼神落在他身上,声音发干:“她还说什么了?”
钟彦垂眸,低声道:“小郡主说,请王上继续按照前次通信,在朝堂中革除弊端,励精图治,文武并举,以跻身强国之列。”
若真正跻身强国之列,便不会再惧怕他国攻打,也不必处处小心翼翼。
钱褚并未应这句话,只是忽而脸色怪异地盯着他,语速极缓地开口道:“她很信任你。”
就连这种事儿,都是亲自口述,甚至连手信都未带一封。
钟彦心中一个咯噔,斟酌着,谨慎道:“因为小郡主信任王上,才信任卑职。”
他是国君送于她的护卫,信任他,便等于信任王上。
钱褚本心情郁郁,甚至有股难言的躁意在胸口乱撞。如今,听他这样一板一眼说出来的话,心情终于稍稍舒畅了些。
他转身回案几后坐下,凝视着钟彦,口中吩咐道:“你回去转告阿蛮,阿兄必定听她话,文武并举,以图天下。”
钟彦极快应诺,转身离开。
萧誉整整一夜在议事堂,就连石山都彻夜未归。
天明时分,石山盯着面前疆域图,眼眸通红,却精神抖擞,激动道:“此一举,可谓是一石二鸟,祸水东引,王爷英明!”
南北方诸侯割据,多年来,几场战役都不过万数人小打小闹,从未有过动辄三四十万兵力同时投入战场的情况。
石山一夜未睡,此时却精力充沛,恨不能立即上疆场,大杀四方。
萧誉神色冷静,将手中小旗子狠狠插入标有“楚地”二字的地图上,字字清晰道:“他若敢来,必叫他全军覆没!”
石山正是激动的时候,在议事堂来回走了两圈,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粗声粗气道:“楚地与蜀地,俱都不是好货色,若这次能引得两地打起,必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说完,又眼眸发亮地盯着疆域图。
正此时,有亲卫来报,言称小郎将李秀求见。
李秀出发去楚地,已经有大半月之久,如今终于回到封丘邑。
石山知道王爷派李秀出去办事,却不知道何事,此时冷不丁碰见李秀回来,不禁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看向萧誉。
萧誉眼皮都未抬,很是体谅,直接开口道:“石将军辛苦,且回营地休息。”
石山脸色一变,他是想留下来,听听李秀要禀告何事。正要再开口挣扎,便瞧见王爷瞥过来的冷冷目光,一时噤声,不敢再言语,蔫蔫地退下。
李秀风尘仆仆,从楚地归来,衣衫都未换,直奔郡守府。
议事堂内,萧誉命亲卫退下,房门紧闭。
李秀身板挺直,跪地行礼,而后声音嘶哑,直接开口道:“楚地长信侯畜生不如!”
尽管极力压制,但他身体里的怒意依旧控制不住。
他抬眸望向案几后的萧誉,眸光中透出森森戾气,咬牙道:“无耻长信侯,竟扬言要夺走王妃,做他禁脔,为他生儿育女!”
他声音不稳,微有喘息,顿了顿,继续道:“长信侯还扬言,届时,要绑王妃于阵前,剥光衣物,以羞辱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