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以武会友
武服愁一怔,皱眉道:“为什么?”袁克忧脸色难看,厉声道:“好啊,商量半天,最后你就给我们这三个字是吗?”段煦龙道:“第一,那位狄老先生虽和我交情很好,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到他很难,想甩掉他亦不行,我没法知道他的下落。第二,《如来赦焚咒》在不在他的手中还很难说,不在也罢了,在的话,这种武学奇书,怎能落在你们这类俗人之手?应该交给有德之士保存流传才对。”
袁克忧怒道:“岂有此理,你言下之意,我们师父便不是有德之士,是俗人了?”
段煦龙摇手道:“我没这个意思,但要我去找《如来赦焚咒》拿来给你们,实在难上加难。”
袁克忧哼了一声,说道:“武师兄,这小子不识大体,撕票吧,用你的‘巫粉指’功夫,把这臭丫头杀了,条件谈判什么的,都不算了。”武服愁行事放肆之余,倒还有些文雅;袁克忧为人却乖张偏激,惹火了他,什么事都敢干。段煦龙急了,厉声道:“你们敢动她试试?要是杀了她,我会立即跟你们拼命。”武、袁想起刚才在博物馆里他施展的神妙剑法,警戒心顿起,但曲叶琦被擒在手中,又舍不得放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排后着。
便在此时,突然池塘对岸有个男人粗声道:“西海毒王前辈年轻时大名鼎鼎,武功别出一帜,歹毒诡异,但他人品却并不卑鄙奸诈,哪知他两个徒弟,竟这么没出息,不用真本领较量,以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做人质来威胁人家,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只见一个壮汉施展轻功,如蜻蜓点水一般,从对岸跃将过来,他身材高大雄伟,在池塘水面上的这几个起落却十分潇洒自然。
袁克忧打量他一阵,听他刚才说话,八成要和自己、武师兄作对,问道:“汉子,你是谁?”壮汉道:“我叫霍郎禅。”
段煦龙心想:“这个人萧妹子提起过,他是唐定殇的徒弟,学会了几门厉害功夫,曾经参与过地下拳赛,打死不少人。拳赛事件有人举报告密,萧老板已被捕入狱,霍郎禅是其中一员,怎没有被逮捕?”斜眼一看,霍郎禅身形魁梧,宽肩粗臂,太阳穴鼓起,显然内力不弱,力气亦大,当即醒悟:“对了,可能是当事人都怕得罪他,这人武艺高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告发他,日后被他找到报复,还不给打得灵魂升天。那这人算是亡命之徒了,现在他说话目的何在,为什么愿意帮我?”
武服愁道:“有什么事吗?”霍郎禅看了看被他擒在手里的曲叶琦,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干不对。”袁克忧笑道:“怎样干才对呢?”霍郎禅道:“武林规矩,比武竞技,应该公平比斗一场,输者听胜者才是,以女人作人质,不怕丑吗?大失风范,传出去不怕丢了你们师父的名声?亏你们还是袁前辈的高徒。”他瞧不起旁门左道、鬼蜮伎俩,坚持认为世上一切输赢好坏,皆应光明正大地较量才对,他想法虽单纯,但说话的神态语气,总有一番威严,令人不敢抗拒。
袁克忧脸色疑惑,向师兄看去。武服愁寻思:“听这大汉的言语,貌似对师父很尊敬,那就不必和他敌对。嗯,天下武学神功大法多的是,想要拿秘籍孝敬师父,以后可以和师弟去寻取其它的,没必要老死盯着那部《如来赦焚咒》。”何况怀着渺小希望,指望段煦龙这小子向仙山佛丐索要秘籍送来,成功率很小,甚至不可能,别激得狄趋光亲自和他一起来对付自己师门,那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武服愁道:“这位霍朋友教训的是,我们不能丢师父的脸面,传出去可要叫武林朋友笑话了,至于比武较量,刚才已和段兄弟在博物馆里交过手,自知胜他比较困难。既然如此,这个小姑娘还给他也无妨。”放开制住命门的手指,将曲叶琦扔了过去。
段煦龙大喜,将她接住了,见她还在昏晕中,伸指去解她的昏睡穴,运气输送,不停助她恢复精神,生怕她出了事。
武服愁微笑道:“霍朋友,武某想跟你讨教几招。”袁克忧道:“我也要跟你玩上几招。”霍郎禅道:“哦?要和我动手么?”武服愁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师兄弟只想和你切磋切磋,没别的意思。”霍郎禅道:“切磋?”袁克忧道:“当然了,必须切磋切磋,否则单凭你的三言两语,这儿就什么事都没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我们面子往哪儿搁?咱不过瞧着师父的份上,才对你忍让,你又有多大的面子了?”
霍郎禅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来吧。”
武服愁先动手,飞身出脚踢去,霍郎禅出拳接击他的脚踢,这是硬碰硬的打法。武服愁鸳鸯连环,一只脚踢过,另一只脚又踢了去,也被霍郎禅硬接下来。袁克忧俯身向他左肋拍去,见霍郎禅依然出掌硬接,心头气恼:“这人招招刚直老实,不用一点巧妙手法,是在讽刺我们的所为,既然这么喜欢充好汉,偏偏跟你玩阴的。”两手发动毒掌,趁他不备,一掌劈向他面门,一掌拍向他裆部。
武服愁发觉到硬碰硬的打法,不知要耗到多久,也只能像师弟这么飘忽出招,才能更快解决战斗,双手出指向他太阳穴和右肋点去。霍郎禅连出四掌,左手两下寒气冷掌拆解了袁克忧的毒掌;右手两下热气阳掌迎击了武服愁的毒指。绝招一交完,三人接下来开始用外功招式相斗,片刻间,斗了数个回合。
霍郎禅力量大,武力强,但脑子反应跟不上武、袁的快招,拆解八九招,还是被他俩冷不防的击到自身,登时气沉丹田,马步下落,镇牛功激发了出去,他有意卖弄自己内功强大,因此运上了十成力。武、袁招数虽巧妙,内力却比他稍逊一筹,均被震飞出去十几步,摩擦地面,强行稳定脚步,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暗伤。两阵这样分开,切磋决斗可以算是结束了。
武服愁温言道:“好,霍朋友果然武功不弱。”
霍郎禅运功过大,调息一下,心想:“我用了十成力的镇牛功震出去,要是平常的武术家受力,一定经脉尽断,死得惨不忍睹,这两人却没什么事,嗯,不愧是袁前辈的两个徒弟,有些门道。”淡淡地道:“过奖。”
武服愁瞥了眼段煦龙,又看了看霍郎禅,说道:“今天领教足了高手的本事,有缘再会,告辞,师弟,走吧。”捧起了那些盗品。段煦龙道:“且慢。”武服愁问道:“怎么?”段煦龙道:“这把青铜剑也给了你,以后请不要再盗古了。”将手中的商铜剑抛了过去。
袁克忧接住了,递给师兄,低声道:“宫殿已经快盖好了,这些东西够用了。”武服愁点了点头,对段煦龙道:“咱们算不打不相识,好,那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做,告辞了。”和袁克忧飘然而去。
曲叶琦醒后不认识周边地方,看到煦龙在身边,那便什么都不怕了,瞥眼又瞧到霍郎禅,说道:“他是谁啊?打晕我的那紫衣怪人呢?”段煦龙笑道:“紫衣怪人被打跑了,这个男的是帮我们的朋友。”转头对霍郎禅道:“多谢你帮忙。”
霍郎禅道:“我完全不想帮你,只不过瞧在别人的面子上。袁丸麒前辈在我还是少年之时相遇过,教过我几招功夫,对我有恩,只是看他两个徒弟不成气,才想教训他们一下,他们毕竟算是高手,刚才跟我打了个平手。”
段煦龙心想:“这个我看出来了,刚才你发动内力震开他们时,眼光暴亮,青筋鼓起,气势极强,不是用出十成功力的话,不会那样,然而那两个家伙没有被震死震伤,也算本领不小。”
霍郎禅打量了一下他,又道:“他们刚才说,和你在博物馆里交过手,自认胜你很困难,是这样吗?”段煦龙一怔:“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也切磋切磋?”霍郎禅续道:“但你看不惯他们,对他们的盗夺古物之举,愤愤不平而出手,这也算侠义行为。听唐心萝小妹提到,说你欺负过她,是吗?”
段煦龙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笑道:“我的确跟她打过一架,却还算不上欺负,主要是狄趋光前辈制服了她。这丫头不去欺负人家,已经谢菩萨了,谁没事不怕麻烦非去惹怒她……怎么,你这个做师兄的要给她出头是吗?”
霍郎禅微微一笑,道:“她不敢跟师父师娘说,怕二老怪她在外面调皮惹事,可对我这个师兄大大恳求,要我帮她出气。仙山佛丐我是惹不起的,但是你,我还是想和兄弟你切磋切磋。”
段煦龙微笑道:“好啊,如果不跟我打一场的话,估计你是怕这个小师妹再也不理你了,哈哈。”霍郎禅摇头道:“我和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它,请不要误会。”曲叶琦急道:“点到为止,尽量轻轻地过招,不要下手太重。”
霍郎禅打了个哈哈,说道:“轻轻的打,不如不打,这里正好没什么人,这位兄弟,我们尽情发挥!”段煦龙豪气陡生,笑道:“没错,轻轻打太没意思,叶琦你避向一旁,霍兄弟,咱们开打。”霍郎禅喝道:“来吧。”掌力向前推出。
段煦龙避过掌力,以掌作刃,转身横砍霍郎禅的颈部。霍郎禅后仰一躲,凝聚内力,和段煦龙重重对了一掌,发觉到他功力竟比自己略胜一筹,马步有些不稳,往后踉跄几下,心里暗暗喝了声彩:“内力不弱。”两臂抱圆,凝聚拳功,径向段煦龙头部锤去,这一拳附上了他的得意内功“镇牛功”,威力十分惊人,有开碑裂石之效,若击到人肉体上,后果可想而知。幸好霍郎禅这一拳光有威力,速度不足,段煦龙嘻嘻一笑,食中二指当作剑尖,箭步上前,往霍郎禅“玉堂穴”刺去,此招的意旨正是“龙象辟邪剑”招数精要之一,截击。
霍郎禅一凛,心想这年轻人果然武艺高强,不但能将剑法融入于手指之间,还能轻易探到我的要害穴位,施以截击,指上的劲力更是凌厉难解。
段煦龙是学剑术的,剑法最讲究找寻敌人的招数破绽,一刺而中。适才简单一瞟,随眼发现了霍郎禅身上的十多个破绽,单单伸指点向他的要害“玉堂穴”,没有点一穴的同时点更多穴,算是手下留情而已。
霍郎禅见他手指极快点中了自身,肌肤一触,不等他指劲袭身,当即脚一顿地,镇牛功又透过全身发动了出去,震杀周围。段煦龙早料到他会使这功夫,运起内力,扎稳马步,强行稳定,没有被他震开。
霍郎禅一怔,雄浑掌力再次向他拍去,段煦龙出掌相迎,砰的一声闷响,二人身子一晃,各退两步。段煦龙见他注意力开始松散,正是使出强招的好机会,将剑术快招融入于指法之中,两臂乱挥,手指又捺又点,和霍郎禅堪堪拆解了二十多招。
论武术招数的巧妙与速度,霍郎禅的掌法哪能是段煦龙剑法的对手,仅一瞬间,也不知被他用手指点中了自己多少要害穴位。他俩这算是以武会友,不但没有敌意,反而惺惺相惜,体会到一种交武学朋友的不同感觉,所以段煦龙不下重手,点他穴位时没有运内力。
霍郎禅知道他这是手下留情,故意不运劲力,何况他手里还没有兵刃,有兵刃的话自己八成不是对手,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功夫不错,我认输啦。”段煦龙笑道:“哪里,承让了。”
霍郎禅端详他很久,喜道:“哈哈,我生平最佩服武功高强、刚直侠义的英雄好汉,若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吧。”段煦龙微笑道:“英雄好汉我可够不上,但你说交朋友,那很乐意啊。”心想:“这人看起来挺有男子汉豪迈风度的啊,为什么以前喜欢打拳赛杀人?那多不好。”转头对曲叶琦道:“咱们邀请霍郎禅去萧妹子家聚聚,怎么样?”
曲叶琦道:“随你便啊。”段煦龙道:“霍兄弟,咱们一见如故,不如去我们家聚聚吧,喝点酒,吃点饭。”霍郎禅道:“那太打扰了。”又笑道:“但既然有酒喝,也只好却之不恭了。”段煦龙哈哈笑道:“原来你喜欢喝酒。”他们不打车,慢慢步行去萧语娜家,途中段煦龙和霍郎禅话语投机,曲叶琦却一直尽量避着霍郎禅,仿佛对他很是害怕,并排走路总将煦龙夹在中间。
段煦龙问道:“你怎么了?”曲叶琦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听萧姐姐讲过这个人啊,他这么魁梧……以前还打过黑拳的,打死过不少人……你敢和他交朋友,但我怕他。”
霍郎禅内力深厚,耳目聪明,曲叶琦说得小声,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姑娘胆子小……不过挺好,这样的女孩子心地善良,将来一定是个好老婆,甚至是个好妈妈。”曲叶琦害羞之极,嘤咛一声,低下头去。
段煦龙苦笑道:“别取笑人了。”霍郎禅脸孕笑容,凝视他俩,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女朋友脸皮薄,将来会是一个很贤惠的女子,和我的那个她,大大不同……我的那个她,最喜欢和我闹腾,顽皮开放,不逗我生气绝不罢休,只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
段煦龙见他脸色凄然,心下不解,奇道:“霍兄弟,你怎么了?”霍郎禅道:“当年有个女孩喜欢着我,我也深爱着她,可她最终却因我而死。我父母逝世早,从小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在我二十岁时,奶奶不在了,她看我因为奶奶离世而伤心,说以后再也不跟我淘气胡闹,愿意永远永远陪我过完一生……”
曲叶琦瞧他一双始终带着杀气的虎目,此刻竟流下了泪水,立时从害怕他变成了可怜他,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她不能在一起?”
霍郎禅道:“她死了……”手一摆,又道:“唉,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反正自从她死后,我意志消沉,觉得世上再没牵挂,本想陪她一起去死,但我知道她在那边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做。于是整天浑浑噩噩,肆无忌惮,追求物质生活,打拳赛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七八年……”沉吟不语很久,又道:“好吧,既然今天交了你俩这样的好朋友,曲小姐,那冲着你的面子,以后再也不打拳赛了,和段煦龙兄弟一样,争取做一个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好汉!”
段、曲听他说得豪情,都赞了声好。曲叶琦也感谢自己这个面子,实是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同时对这个外表粗豪的大汉,过去的不幸情感故事,有着一些兴趣和怜悯,想安抚询问,但他不愿提当年的事,也就不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