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曹教主放人
李轮诈道:“程无相,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姚灵瓦自作孽,不可活,怨得了谁?”程无相叹了口气,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不到姚贤弟竟然会这样……”
赵降术道:“这西海毒王袁丸麒的武功虽然属于毒系,别出一帜,歹毒诡异,为人倒还算光明磊落,从不干小人机事,不知将来会不会成为我们的劲敌。”李轮诈道:“怕什么,西海毒王虽名头不小,但也不过是个光头掌门而已,好像不收弟子吧。”
霍郎禅心想:“不,袁前辈收了两个徒弟,当初在瓯市和我,还有段煦龙兄弟交过手,武功不错。”
赵降术道:“收不收弟子,对我们来说都关系不大,现在阵型已经确立,此人既以‘碧灵心法’和‘折天腐魂杖’贿赂姚坛主,想要来毒害我教兄弟,那就是我教的死敌了。”李轮诈对下方人众喝道:“兄弟们,听到了没有?以后遇见西海毒门的人,格杀勿论!”众教徒轰然应声。
曹武怜世问赵降术道:“自家孩子们的性命确实非常宝贵,今后要是给我知道,谁敢伤害我的孩子们,而你们又打不过,那来找我好了。先不说以后,以前可有谁杀伤本教的人?”赵降术未答,程无相先抢着道:“有啊,教主,雷坛三大长老,若干名教徒,以及黄乱夺贤弟本人,都被一个叫段煦龙的小子出剑杀害了。”
曹武怜世深呼吸一口,问道:“这个小子是谁,师承何门?”程无相道:“他到底师承何门暂不清楚,只是剑法高明狠辣,剑意慈悲,学过仙山佛丐狄老叫花的内功。”李轮诈道:“如此说来,这小子是狄趋光的徒弟了?”程无相道:“不全是吧,那小子的剑法招式简单优美,但力烈阳刚,擅于刺袭破绽,当初在之江钱塘,我和姚贤弟、倪贤弟联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打倒。狄老叫花的功夫精妙,但和姓段小子的剑法特点不符。”
曹武怜世道:“这位小朋友的剑法,有什么特点?”
程无相道:“威力巨大,速度奇快,剑势叫人难以捉摸,只是年纪尚小,若再练个十年二十年,或许确是劲敌。”倪本儒当初在钱塘小区与段煦龙交手,对他的火剑轰炸之招记忆犹新,还败在了他手中,教主面前不能隐瞒,当下将那晚过招经过,详细说了。
曹武怜世嘻嘻一笑,心想:“原来这个小朋友,是他的徒弟……这么多年过来,音讯全无,我以为他早已身故。他一生没收过徒弟,料想一身好武艺,一脑好学问定会失传,想不到还有后世小孩学会了他的剑法?他本人是否跟我一样长寿未亡呢?”
赵降术转头对徐权失问道:“众所周知,《如来赦焚咒》秘籍原本是在这仙山佛丐的手里,澹台大侠为何有缘得到这本咒谱,在下始终不解。”
徐权失叹道:“仙山佛丐狄趋光,已经……被澹台老弟杀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啊”的惊呼一声,个个难以置信。
曲叶琦头脑一晕,眼珠晃动,嘴巴微张,思潮起伏:“狄老爷爷……被那个澹台无冢杀害了……怎么会有这种事?要……要是煦龙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唐心萝情绪复杂,心想:“那个打我屁股的老叫花……死了?”霍郎禅也想:“仙山佛丐乃德高望重的武林耆老,实在可惜,竟没有善终,死于他人之手。”关居钰没怎么认识狄趋光,但见旁边几位朋友脸色黯然难看,料想这可能是一位很好的前辈,跟着惋惜起来。
赵降术淡然道:“原来如此,澹台大侠杀死了狄老叫花,从他的身上夺取了咒谱,对杀害我教潘坛主的事情甚感歉仄,便自己不留,转而来送给我教教主了。”徐权失苦笑道:“是啊。”曹武怜世轻轻哼了一声,道:“澹台小孩派人送书过来,那么潘坛主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们说的段煦龙小朋友,人在哪里?怎么不将他杀死,取其首级,为黄坛主报仇?”程无相和倪本儒对望一眼,难以启齿,嗫嚅道:“教主别怪属下无能,本来那姓段小子是会被老夫一剑刺死的,但是被人救了,属下和倪贤弟一时大意,败在了她手中。”
曹武怜世道:“被谁救了?”
程无相道:“恤心宫的寒水阁主,苗芸悦丫头,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蓝媚琪笑道:“哈,苗姐姐!原来你们两个败在了苗姐姐手下?羞不羞啊,这么大年纪了,连才比我大两岁的苗姐姐都打不过,我才十八岁哎。”
苗芸悦虽年纪尚小,今年刚满二十,但在恤心宫的九阁六部之中,武功算是比较出众的,她从小天资卓越聪颖,根骨奇佳,是个天生的习武之才,而且非常勤奋,实属难得,十七岁时成功出师,比之寒水阁上代阁主婆婆,犹有胜之。因常年在宫内寒龙潭中潜游,凿冰捕鱼作食,且武学门路专修冷力,所以练就了一身世间少有的阴合性内功。以柔物作为格斗兵器,又是她平生武功的写照。恤心宫里其它阁主、部长,也曾与她私下切磋较量过,若非不分上下,便是败于其手。娥峰圣母前辈平时对其很是宠爱,就让她上任了寒水阁主,无论是从武功方面,还是人缘品性来看,尽令其他同门姐妹人人信服。
倪本儒哼道:“你吵什么吵,你苗姐姐武功高强,我和程大哥那晚败给了她,倒也佩服,可你呢?在宛陵时,轻轻松松被我程大哥快剑拿下了。”蓝媚琪伸了伸舌头,道:“我从小贪玩,很少习武,苗姐姐却很勤奋,她武功一直比我高是必然的事实,拿我比干嘛?”倪本儒道:“你身为九宫阁主,也算是个小统领,怎么不能拿你比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么?”蓝媚琪冷笑道:“你身为土坛头头,也算是个小队长,怎么就能拿我比了?我虽败给了你程大哥,但你毕竟也和他一起败给了苗姐姐,同样是败军之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呸!”倪本儒怒道:“败军之将还有理了?”蓝媚琪笑道:“是啊,败军之将没理,那你还不赶紧闭嘴?吵什么吵?”倪本儒喝道:“他妈的,是你先突然喊叫,打断了我教谈话,没动手打你这死丫头一顿就不错了。”蓝媚琪道:“我自己喊苗姐姐,我喊我的,是你们自己要听,又不是我叫你们听的。”
倪本儒一时无言置答,觉得黄毛丫头无理取闹,白白浪费时间,气得呼吸粗重,狠狠瞪视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大会间,没经过教主同意,不能擅动拳脚,早上前打蓝媚琪一顿了。
关居钰暗暗好笑:“你和这丫头玩斗嘴,不是自找麻烦,活受罪么?”
曹武怜世看着蓝媚琪,微笑道:“这小丫头倒蛮可爱的,原来也是我的老朋友的门下弟子,还是个小阁主。”蓝媚琪哼道:“曹大教主,你说得可不对了,我们圣母可和你老人家交情不深,‘老朋友’三个字,怕是言重了。圣母一直看你们联贤教不爽,她传授我们武艺,叫我们以后行走江湖,遇到你们魔教的人,任打任杀,随自己便,一切后果由她承担。”曹武怜世道:“曹某当年和你们圣母见过数回面,尽管一正一邪,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武道交流方面,还算得上是老朋友的,之后很少见过她了,想是王老圣母也看淡世情,一直隐居别尘峰不愿下峰了。”蓝媚琪哈哈笑道:“对啊,圣母常年住在别尘峰上,我们姐妹们非常宠爱,今日你属下却绑我来逐雷山,凶多吉少,要是敢杀了我,圣母立马带人来找你算账。”
曹武怜世道:“谁说要杀你呀?”
蓝媚琪嘴向程无相一努,说道:“那个程老头,在宛陵时,他为了一颗小药丸,持着一把剑不让我走,还说要为教内五位兄弟出气,打败我后,将我绑来这鸠兹逐雷山了。”曹武怜世道:“什么药丸?”程无相道:“启禀教主,这蓝丫头身上原本有颗叫做‘离狱丸’的宝丹,食之可以百毒不侵,延年益寿,加上当时那姓关小子为她打抱不平,吸干了我教吴长老和四名教中兄弟的内力,属下便想为他们出气,同时从她身上夺取离狱丸奉献给教主您。”曹武怜世捋了捋下巴,当年他是一个长须老者,每次沉吟事情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捋捋自己的胡须,现在相貌极为年轻,仍改不掉这个习惯。
倪本儒喝道:“没错,臭丫头,赶紧把离狱丸交出来,让我们奉献给教主!不交我可要在你身上搜了。”蓝媚琪皱眉道:“没了,已经给他吃了。”向关居钰看了一眼。
曹武怜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来人,把这位恤心宫的小阁主给我放了,恭恭敬敬地送她下我们的逐雷山。”蓝媚琪一怔,道:“啊?”程无相道:“教主,这……”倪本儒道:“教主,为……为何?”
曹武怜世笑道:“怎么了?反正药丸已经给别人吃了,你们抢不到了,本教那五位兄弟功力尽失,那也是关小朋友的所为,和她是无关的啊,在宛陵时,你们就不该抓她来,抓她来干什么?”程无相道:“属下认为这丫头是恤心宫的人,带来也许有用,所以才……”曹武怜世笑着摇了摇头,道:“唉,胡扯,胡扯,放人!”赵降术道:“是,阿莫,给蓝媚琪松绑,送她下逐雷山。”
阿莫应道:“是。”上前割断了蓝媚琪的麻绳绑结,“恤心宫蓝小姐,得罪了,请离开大殿,我给你带路,送你下逐雷山,只是地形较大,走动可能辛苦一些。”
蓝媚琪沉思不停,不明白曹武怜世为何要释放自己,偷瞄了一眼关居钰,昂首道:“曹……曹教主,能不能再请你个事?”李轮诈喝道:“混账,教主愿意放你下山,已经算是大大的慈悲了,同时算给恤心宫面子,怎么还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曹武怜世手一举,笑道:“李右使,对待女孩子应该温柔说话,别这么凶巴巴的,无怪你生了一大把胡子,四十多岁了,还娶不到老婆。”看向蓝媚琪,“小阁主,你说。”
蓝媚琪道:“你既然愿意放我了,不如好人做到底,把我们的朋友们也一起放了吧?”话刚出口,立觉不妥:“唉,我和坏人说话,竟要他‘好人做到底’。”
不光倪本儒和李轮诈,众教徒中也有不少人大声吵骂起来,觉得这小妞异想天开,教主不取你性命,放你下逐雷山,已经宽宏大量,竟还想教主放其他人。若真全放了,那不如临走之前,再叫教主送你们几件礼物,传授你们几套武功算了。
蓝媚琪低头道:“我不管,如果你们不连他们也放了,我就不愿走。”关居钰正想转头对她说:“你傻呀,有机会不走,非要跟我们在一起?”随即想到,她这也算是有些重朋友情义,轻轻叹了口气,忍住不说了。
曹武怜世向赵降术使个眼色,意思叫教徒们别吵了,自己则又捋起下巴。赵降术喝道:“都别吵了。”众教徒这才安静。
曹武怜世目光转向关居钰,问道:“这小子有什么罪过?”程无相皱眉道:“罪过可多了!吸干了吴长老五人的内力,在之江钱塘小区,我们要杀段煦龙时,他突然出现,碍手碍脚的,姚贤弟功力被他吸去,成为废人,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倪本儒也道:“还有刚才他和旁边的大个子,跑到内殿圣地偷学到了教主您的神拳神掌功夫。”曹武怜世笑道:“不仅如此,适才还打伤了倪小兄弟你,呵呵,这个人,也放了,松绑。”
关居钰身后那人不等传话,直接用刀子割断了他身上麻绳结。
程无相道:“教主……”曹武怜世道:“你说的那五个人,分别是本教的王闲立、罗安身、朱踢树、赵运,以及吴兴壤长老,除了吴长老还稍微好些,其他人平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三天前赵左使派遣他们去其他门派送些东西,同时叫他们去给那些家伙一点警告,哪知他们怕死,不敢动手也罢了,上山前竟提前脱下面具和衣服,不敢自称是联贤教人,最后还没羞没脸的被人家踢下了山,出丑无比。估计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在宛陵遇到关小朋友他们一伙,为了将功赎罪,就想为我抢夺那个离狱丸。”
赵降术凛然道:“教主明察秋毫,无事不知,我只道那些废物一去不回,是遭到了那些门派家伙的毒手,想不到他们居然这般出丑?还在外面搞得功力尽失。”
曹武怜世微微一笑,道:“是我昨天主动去问我教线人的,由于最近几日教务繁多,他们没时间报告给你这日蚀左使,情有可原。江湖上的大事,我也暂时没知道多少,你不必自怨。”
李轮诈哼道:“如此说来,这五个废物根本死不足惜,仅仅被吸干内力而已,留下性命未死,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曹武怜世道:“至于他阻挠你们三坛坛主杀段煦龙,大概是因为朋友情义吧,武林人士大多这样,那怪不得。他和旁边的大朋友去内殿偷学了我的光明六合拳和束阳缚阴掌,照理说确实不该留,但你们别忘了,当初我规定内殿禁地命令,是限于教内弟子,可没限定外人啊。”倪本儒心想教主这说法多少对关居钰和霍郎禅偏心,但不好反驳,忙道:“可是教主,这两个小子武功不弱,若纵虎归山,将来万一养成后患,那该如何是好?”
曹武怜世凝视了关、霍半晌。关居钰抬头看他那诡异凌厉的眼神正在自己和霍大哥身上转来转去,不停打量,心里一寒,但不能怯懦,仍坚持与曹武怜世对视;霍郎禅更不用说了,一双虎目毫无畏惧地也瞪着他。
曹武怜世幽幽地道:“没事,放了吧,这两个小孩子,在同一辈人之中,或许算得上是高手,但在曹某眼里,实是不值一提,将来若要危害我联贤教,恐怕也是蚍蜉撼树。”一边说一边手摇了摇,续道:“加上关小朋友是猿林道人梅伤泉的徒弟,徐先生的师侄,那位澹台小侠送了《如来赦焚咒》给曹某,意思不错,放人之举未必欠考虑。至于岳玉皇老朋友,当然可以欠他个人情啊。”于是霍郎禅绑的麻绳也被人用刀子割断了,但和关居钰身上被封的大穴还没解开,骨骼和经脉仍是僵硬,难以动弹站身。
曹武怜世将目光移向了唐心萝。
唐心萝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终于开口:“干……干嘛,要杀便杀好了,没人要你欠岳玉皇的人情,而且你也没必要欠。你杀了我,正好可以抵消你放霍大哥的人情。”曹武怜世道:“什么意思?莫非你也和我那岳朋友有什么关系吗?”唐心萝昂然道:“是啊,我是岳玉皇的外孙女,怎么着?”
曹武怜世抬头哈哈大笑,说道:“岳玉皇这家伙……当年的他,只是有个老婆、女儿而已,如今竟连外孙女都有了,好,好,这个也放了。你外公几十年前和我算不上深交,但和娥峰圣母一样,在武道交流方面,是很好的朋友,杀了他的外孙女,太不近人情了。”话一出口,唐心萝亦被人用刀割绳松绑了。
程无相和倪本儒他们面具下的脸苍白无比,表情呆若木鸡,想不到辛辛苦苦抓来的这些狗贼小子、丫头,现在全被曹教主说放就放,一切功劳变得毫无意义。
曹武怜世放了唐心萝后,接着看向了曲叶琦,曲叶琦也看向了他,二人又再次对视片刻。她不会武功,令人放心,所以没有被麻绳绑缚。
曹武怜世小手一挥,大声道:“你们,都走吧!让路,不许有人拦他们下山。”众教徒应道:“是。”数万教徒人众遽然分开两半,让出了一条长长的空路大道,这些景象仿佛是《圣经》里的“摩西分海”一般,只不过此刻成了“人海”。
蓝、唐、曲站起身来,搀扶着关居钰和霍郎禅,往人群让出的大道走了过去。临去之前,曲叶琦又回头看了一眼曹武怜世,发现曹武怜世也始终在微笑地盯着自己,虽是微笑,但他那双如龙如虎的眼神,令人奉若神明,不敢多看,转过头去,努力扶着霍郎禅,向大殿出口走去。直到他们五人全部离开后,数万教徒才回归了本阵,站立不动,部队极为工整,动作同步。
曹武怜世低下头去,邪魅一笑,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赵降术问道:“教主说的是哪个?”曹武怜世道:“最后那个,个子高高,苗条漂亮,我没有跟她说话的。”
程无相道:“回教主,属下知道,她叫曲叶琦,今年十九岁,是个普普通通,不太起眼的小丫头,城市女孩。”
曹武怜世嘴角一笑,说道:“这个女孩,日后必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