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闻舆论

秦璐散学回府，见到陈婉莹在西厢等她，自然喜出望外，要说陈婉莹和她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了闺蜜的范畴。

三人叫上秦淮，一起跟着马车去枫园，秦璐和陈婉莹两女很是兴奋，传说中长安最美的别院，她们也是第一次进呢。

枫园的位置很好，在富贵区的宣阳坊东北角，宣阳坊北侧门进去就是枫园，出坊门右一百五十米就是最热闹的东市，左一百五十米外就是布匹丝织等作坊。

为何都要一百五十米？因为枫园很大，横三百米，进二百米，约九十亩的枫园独占了宣阳坊东南角。

平康坊内都是娱乐场所，夜宿的学子和游商很多，和宣阳坊之间的大街两边，是长安城唯一在坊外摆了面摊和饼摊的。

李逸提议，随便去面摊吃点东西，秦璐拍手叫好，她根本没机会吃路边摊，秦淮和陈婉莹倒是随便，他们都外出游历过了。

四人点了面和饼，随意坐在矮条凳上，他们在街上不好大声聊天，听听旁边百姓聊天，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听说了吗？昨日秦国公寿宴，秦家童养婿出来迎宾了！”

“哦？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长的一副小白脸样子？”

陈婉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还没听过昨晚的事呢，听听民间版本也是不错。

“有说此子长的人中龙凤的，也有人说长的很是吓人，将两位大儒都吓得直哆嗦。”

“呸，大儒都是高人，岂能被一个小儿吓到，我听说这秦家女婿颇有诗才，作诗赢了大儒子弟！”

陈婉莹看着李逸：“你会作诗？”

“会一点点。”李逸随意回道。

刚那个人继续说道：“可惜这个童养婿文采是有，德行却是不足，将王、郑二位大儒气坏了，王玄大儒更是作了一篇弟子规教他做人！”

李逸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是弟子规啊？”

“就是教人德行，守规矩的文章，听说各书铺快要出书了。”

“那算了吧，跟我们这帮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书那么贵……”

其它不用再听，李逸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昨晚的事，按理不会这么快传出来。”秦淮有些疑惑的说。

“先吃饭！”李逸见面上来了，随意说了一声，开始招呼两女吃起来。

倒是李逸长期调教的秦璐反应过来了，娇喝一声：“无耻！”也跟着吃起来，几口后就被面汤泡饼的吃法吸引，没有再说事情。

秦淮和陈婉莹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低头吃起面来。直到四人吃完后，走进了枫园大门，旁边的小商贩才意识到几人不俗，能进枫园的不是一般人啊。

一墙之隔，恍如隔世，门外的喧嚣，瞬间消失，入门就是十亩绿色的枫树林，林间有几条青石板小道。

过了枫林竟是一个五亩地大小的池塘，九曲回廊连着林间小道直达对岸宅院门口的水榭，单是府宅就不比国公府小

“在家里还得骑马不成？”李逸莞尔一笑，这园子他是相当满意，远远看去，园子后面还有几十亩地，都是美不胜收的园林。

老张在府宅中指挥下人放置物品，李逸四人坐在府外水榭，继续吃饭时中断的话题。

“我方才说昨晚的事情不应该传那么快，有哪里不对吗？”秦淮还是没想明白李逸和秦璐的意思。

李逸笑了笑，对秦璐说：“你告诉大哥吧。”

秦璐点点头，表情有些认真，说道：“消息不会从学子口中无意传出，因为他们比诗输了，就会隐瞒。”开口就是一个肯定句。

“也不会从普通宾客口中无意传出来，因为我们府的寿筳没有邀请身份太低的客人，他们口中无意说出的信息，传到坊间需要几日时间。”

“所以我们排除了宾客无意间流出消息的可能，那么就要看看谁有故意放出消息的需要。”秦璐此时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那为什么不是高官和大儒无意流出来的呢？”陈婉莹疑惑的插了一句，随即看着三人愕然的看着自己，才知道可能问错话了。

秦璐耐心的加了一句：“礼部侍郎都传不了那么快，礼部尚书更加不可能。”

陈婉莹点点头表示懂了，秦淮则是安静的看着这个状态的妹妹，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秦璐继续分析：“昨天到的三品以上官员都是父亲的袍泽，他们就算故意传出消息，也应该是对李逸有利的才是。

两位大儒不至于做这种毁人清白的事，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三品以下官员故意扭曲事实，散布谣言，为他们家族掩盖丢脸的事。”

秦璐很肯定的说了结果，转头看着李逸，变回了邀功的少女，翘首问道：“我说的对吗？”

李逸笑了笑，懒声道：“璐璐前面说的都对，但是有个因素你不理解，所以也不能说错了。”

秦璐好奇问道：“什么因素？”

李逸正色说：“舆论导向，你们记不记得旁边那个传谣言的人最后说的是什么？”

秦璐抢着说道：“说王玄大儒做了一篇弟子规教你做人。”

李逸摇摇头，哼声说道：“他说的是：听说各书铺快要出书了。”

三人同时不解，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李逸轻笑说：“我说完你们就懂了，那人首先说我颇有诗才，作诗赢了大儒子弟，这样，常人就会认为，他既然夸我，就不会是污蔑我的人。

然后又说，我文采是有，德行不好，才被王玄大儒，作弟子规教育，这样的话，老百姓就不会怀疑弟子规的出处。

最后，他说弟子规，是教人德行、守规矩的文章，各书铺就要出书了。这一句说完，可以达到三个效果！”

三人好像有了想法，但是没抓住重点，纷纷看着李逸，听他说。

“第一，让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我有才无德，使我日后，无论做出何等文章，都不会被人看重，这事坊间倒是无妨，但是科考为官呢？

第二，在民间坐实，弟子规是王玄写的！以后我没法以作者的身份自诩，哪怕有人证明，也没有作用。

第三，书铺出了一本，大儒教人德行、守规矩的篇章。

而每当有人，读起弟子规的时候，就能想到，这是为了教育我这个没有德行，不懂规矩的人做的！让我成为千古笑柄，才算报了我昨晚羞辱之仇。”

古人重名声！三人听后直冒凉气，太狠了！秦璐娇颜瞬间大怒，瞋目道：“名门士族，猪狗不如！”

秦淮比较冷静，提了一个问题：“在场那么多官员，不能给你证明吗？”

李逸展齿一笑：“没用的，等流言传遍天下，谁能为我向每个人去解释，传的久了，假的就是真的。这就是言论决定事情方向，也就是我说的舆论导向。”

秦淮恍然大悟，怒道：“都说读书人心肠狠毒，今日我总算见识了！”

李逸无奈的指了指自己和秦璐，秦淮马上加一句：“不包括你们。”

一旁的陈婉莹这时也明白过来，大喝道：“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长安小魔女这次一定要为民除害。”

李逸哈哈一笑：“不用那么愤慨，杀名门，皇上都不好保我们。”

秦璐最了解李逸，试探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办法？”

李逸起身拍拍下摆，傲然道：“吾本欲作一闲商，奈何豪强不当人。既然用舆论来攻击我，那我不妨让他们瞧瞧，什么是舆论！”

李逸傲然屹立，目露寒光，鬓角发丝被水面上的微风拂起，犹如一张蕴涵剑意的美卷，使两女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