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难不成就这样阴差阳错?
忘川自被秋水赶出来后,回到仙界的他将自己关在院落里好几天没有出门,就连蒙鹤拎着新调配出来的上好的丹药过来找他,都吃了闭门羹。
不知那夜到底发生了何事,秋水那日出门再回房之后,异常冷漠,前后不过一个半时辰,就两幅面孔,任凭那日他如何问她都不曾说半个字。推他离开冥界时秋水头也不回的关上门,决绝又坚定。
秋水心里又何尝不痛。
可他们一个是前途无量的仙君,有机会跻身上仙之列,一个是藏于冥界的不死之身,这一世都难摆脱冥界的束缚和身份,何况云波夫人也不会同意和仙界扯上关系。
秋水将自己埋于练功,不知疲惫地练,就算虎口被软鞭磨破,都不曾停下。只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想到忘川的温度,想到他的手掌宽厚柔软,想到他的指尖滑过自己背脊时心中一紧的感觉,或许那一日她就不该将自己的嘴唇,一味奉上。
“大公主,主君有事要与大公主商议。”
“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掉,秋水整理了衣衫,慢步往大殿中走去,即使侍女在一旁催促好几次,秋水依旧没有当回事。
云波夫人早已在此等候,秋水叹了口气,走到殿中,向往常那般跪下。
“母亲。”
云波夫人没有抬眼,翻看着手中的兵书,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那蝎子精的事处理完了?”
秋水略带惶恐,头埋得很低,心想着背上的鞭痕还没有好,不会母亲又会再给自己添几道?
云波夫人大概也猜出了几分她心里所想何事,放下兵书,点上了一盏香,对着秋水漠然道:“放心,这事我不会惩罚你。”
“多谢母亲,是秋水处事不到才至妖界的人有把柄,有机可乘,下次我会更加注意,不让母亲烦心。”
恭敬,惶恐,一丝胆怯。
秋水对着这个名义上是自己母亲的人向来如此,她们之间没有母女间的亲密,有得更像是主仆,她更像是一枚棋子,哪里需要被围剿,她就被云波夫人放置在何处。秋水曾看过人间不少母亲的背影,即使只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骨肉分离无一幸免,但没有一个母亲不是深爱自己的孩子,宁愿付出全部只为孩子的平安喜乐。
这些人世间最普通平常之事,她却永生不可得。
云波夫人上前将她搀扶起来,伸手替她掸去被风吹至肩头的彼岸花的花蕊,秋水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母亲的心里也是真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那般呵护,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秋水,你知道的,冥界早已是不如从前,妖界我们惹不起,魔界我们更惹不起。”
秋水沉默不语,那日巫少廷漏夜前来替她解围,妖界看在魔界的面子上才不敢张狂,否则冥界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到今日。巫少廷那日还带来了他母亲和父亲成婚时母亲所穿的婚服,仙界织造的浮光流仙裙,暗金线细绣的龙凤百年好的图案,即使几万年过去,依旧还是熠熠生辉,裙摆处还有一圈百合花纹,鹅黄色宝石镶嵌在银线之中,生动伶俐,还有他母亲曾经带过的花冠,百花齐放不说,还有他父亲的火种催生出来的黑色璀石,代表魔界夫人的身份。
冥界无法拒绝,云波夫人更是求之不得,那日妖界的人走后,巫少廷在冥界就对秋水说出了求娶她的心意,又在此等到云波夫人出关,跟她正式求娶秋水。
“秋水,你从小听话懂事,比慕禾稳重许多,我也放心将事情交予你去做,无论是上次也好,还是这次蝎子精的事也好,大多都是慕禾冲动所致,这冥界主人的身份我是有意于你的,但若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者靠山,想要在这六界中为冥界挣出一条出路谈何容易,如今巫少主钟情与你,将她母亲大婚的婚服和花冠都拿来向我求娶你,这等的体面,岂不是告诉众人今后冥界与魔界就是一体,秋水,你若嫁与少主,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万不可同今日而语,想那少主也不会亏待与你。”
巫少廷的心意她怎会不知?从前只是将他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对待,刻意避开,还因为慕禾钟情于他,她并不想和慕禾为敌,现在依旧如此。何况还多了忘川,即使她和忘川可能这一辈子不会再见面,她已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作为一枚棋子在母亲手腕之间,行尸走肉了万年,如今要她为了冥界的将来,嫁与自己不爱之人,她更是一万个不愿意。
“母亲,秋水愿用生命起誓,将穷尽毕生所有守护冥界众生的安危,若有朝一日冥界亡,即便要我尝遍心血逆流,五官尽毁,五识具废,火种破灭,万年雷击之刑皆可,我与冥界虽无法同生,却能共死,秋水不孝,不能将一颗心赋予不爱之人,也不忍伤害巫少主,但请母亲收回成命。”
“啪!”云波夫人站起身来,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秋水的脸上,一旁的侍女们被怒气的云波夫人吓得跪倒在地上,秋水似早已猜到会如此一般,闭着眼默默承受住了这一巴掌,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你嫁不嫁?”
“不嫁!”
“啪!”云波夫人又一巴掌。
“到底嫁不嫁?”
秋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一脸忤逆,径直对上云波夫人的眼神,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来,她也并未伸手去擦。
“请母亲收回成命,秋水不嫁。”
“你!”云波夫人拿起手边的鞭子,侍女们跪在地上纷纷说着:“请主君息怒!请主君息怒!”
此时秋水倔强得像是九头牛都拉不回,丝毫没有服软的心思,看到母亲的鞭子高高扬起,她一眼坚决的,自己解开了衣裳,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背部,弓下身去,对着母亲。
“请母亲收回成命,秋水不嫁!”
她说得坚决,云波夫人本想如往常一样一鞭子扬下去,当她看见秋水背上一道道还未愈合的鞭痕始终还是没有忍得下心,将鞭子丢弃在一旁,拂袖而去。
秋水松了一口气,侍女们围上前来替她将衣衫穿好,扶她起来,
慕禾挡住了她的去路,眼含泪光,目光凶狠地看着秋水,秋水不为所动,似是想到了慕禾听到这一消息的反应。
“你都看到了,”秋水有些沮丧地说。
慕禾此刻没了往日里活泼灵动的样子,冷冰冰对着秋水问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姐姐?从小母亲更加偏爱姐姐,长大后少廷哥哥的眼睛就没从姐姐的身上挪开过,我从未想过与姐姐相争,为何却要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人娶了我的姐姐,成了我的姐夫?!”
慕禾咬紧了嘴唇,眼泪随着话语一同落下,秋水回望她一眼,对上了她神色愤懑,泪眼婆娑的脸。
“慕禾,未来不管我与你谁掌管冥界,我都从未眼红过冥界执掌人的位置,我都会为守护冥界,倾其所有,至于巫少主,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世间的情爱从来不因个人意愿而转移,就如同今日,我明确告诉母亲我不想嫁与他,因为我不爱他,至于他怎么想怎么做,我左右不了。”
慕禾听闻一声冷笑,眼带鄙夷地看着秋水。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就讨厌你这幅永远高高在上走在我前头的样子,事事你都有理,事事你皆有谋,衬得我如同一个万事欠妥帖,心思粗陋的黄毛丫头,风头全是你的,母亲的偏爱是你的,少廷哥哥的情意是你的,那有什么是我的?”
秋水从未见过如此心灰意冷和极端的慕禾,也不知她到底是从何事变得如此锱铢必较,变得如此敏感多疑。
“慕禾,因我比你年长,凡事我都比你多想一步,多思一步,我并未是故意与你作对。”
“够了!我不想听!”慕禾边哭着说,边跑开了,秋水本想追上去,又顿住了脚步,今日这般,惟愿她自己能想通。
慕禾跑回房间后,打翻了房内所有的东西,妆奁,珠钗,桌上的茶杯散落一地,叮当作响,一阵盖过一阵,侍女们推门而入,想先行来收拾,慕禾朝着门框扔出唯一一只完整的杯子。
“滚!都给我滚!”
侍女们悻悻退下,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泣不成声,身体跟着哭泣声不自觉的抖动着,一双柔软触感的手握住了她的肩,慕禾睁着婆娑泪眼抬头看去,是一身婚服的自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满目心疼地看着她。
“慕禾,我就是你。”
慕禾知道是谁,擦干眼泪,没好气地说着:“你来干什么?还不快滚?今日本公主没心思陪你玩。”
见哄人的把戏不奏效,那人便化为原型,彼岸花精悠哉悠哉地看着还在小声抽泣的慕禾笑出了声,慕禾更加生气反手将昆仑扇朝它丢去,彼岸花精将那昆仑扇接住,并把玩于股掌之间。
“我说我的公主,一个巫少廷就这样令你魂牵梦萦?”
“你懂什么?你没有心,自然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彼岸花精大笑起来,托着腮看着慕禾:“我要心做什么?心里有情,成不了大事,我若有心,装的人没有数千也有数百,数都数不过来,不如没有,见谁都是戏谑,见谁都一样。”
“那你还问什么?你没有心,没有情爱,自然不懂我对少廷哥哥的情感,他就像我在这黑暗冥界中的那一把火光,只有靠近他我才觉得温暖,才不会觉得自己的血是冷的,才觉得自己也是这六界之中一个普通的生灵,而不是半妖半魔之身。”
“慕禾,我是不懂凡人,不懂世俗,不懂情爱,可是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