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些人想让我死
打喷嚏了就是风寒？
为了不让她入宫，暗十七这借口想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啊！
卫柳一把抓住暗十七的手腕，略略踮起脚尖，用力把那碗「粥」推离自己，往暗十七的鼻子下面挪。
「来来来，你也闻一闻，你也打了喷嚏，你是不是也风寒？」
「就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幸好你不是大夫！」
「不懂得看病要把脉细思，还要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
话说一半，卫柳语音一顿。
因着姿势关系，她下意识地探了暗十七的脉。
没想到这探得的结果却与她预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起来高大健壮的少年，脉象却虚浮无力，仿佛一脉游丝轻飘飘地随时就会飞走。
她睫毛忽闪著打量祁盛，有些犹疑地探寻：「你穿得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祁盛尚未察觉卫柳的态度转变，下意识脱口而出：「清早有些冷也正常，不过我还挺抗冻，怎么？」
卫柳没有立刻回答。
她眉心微微蹙起，抓着他的手腕，手指在他的脉搏处轻轻按了按。
祁盛这才注意到：「你在给我诊脉？你不是乡下长大的吗？竟然学过医术吗？」
「我师父是个大夫，十里八村的人都找我师傅看病。」卫柳回答：「我自然是出了师的，才会离村出来闯荡。」
「哦。」祁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你放心，我医术不比我师父差，绝对不会诊错。」卫柳又问：「你是不是常常半夜惊悸而醒，还会出冷汗？」
这一次，祁盛没有回答卫柳的问题。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胳膊，生硬地说：「我不用你这二脚猫的医术，你放开吧，别诊了。」
可是，卫柳却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
她目光专注地打量著祁盛的气色，语调沉缓，没了之前的跳脱活泼，仿佛真的多了几分经验丰富的医师才有的气度与压迫感。
「你手腕冷得仿佛冰块。」
「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这里又是厨房同时有四个灶台烧得通红，元宝他们穿着单衫都在出汗了……」
「你穿着夹衫披了外氅，比旁人多了数倍，却还觉得尤有不足。」
「众人都热，你还觉得冷，怎么还能说得出自己抗冻？」
「十七，你知道你中毒了吗？」
卫柳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一静。
元宝和暗七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掩去自己的悲愤。
被宣称「中了毒」的当事人祁盛表情平静，一丝意外震惊也无。
仿佛卫柳说的不是「你中毒了」，而只是平常一句话而已。
卫柳打量著祁盛的表情，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他中了毒。
所以，刚刚他发现她会医术时，才会并不想让她再诊下去。
卫柳下了结论：「你知道你中了毒，而且这毒药致命，还不好解。你也清楚你现在身体的种种异常，都是这毒药造成。」
「是。」祁盛说：「还请姑娘放开我的手。」
「你手里有解药？」卫柳又问。
「姑娘说笑啦，我若有解药，为何要留着不吃，让这毒来折磨自己？」祁盛摇摇头。
卫柳再问：「那你，手里有解药方子，在找人给你配解药了？」
祁盛又摇摇头：「三春丹是江湖古方，毒药解药方子都已失传。除非神医谷医仙再现，恐怕无人能解。可神医谷医仙已经隐退江湖多年，他老人家是否还在人世都已成迷，如何还能找得到人？」
「这毒若不解，你便只剩下三两年的寿命啦！」卫柳不解地追问：「你也知道吗？」
「知道。」祁盛平静地说。
所谓三春丹，名字好听，仿佛是什么让人驻颜养生的丹药，实则恶毒。
一旦服下，便是踏上了死路。
第一年，中毒者仅仅是变得虚弱畏寒，内力渐渐散去，武功尽失。
第二年，则会渐渐地开始丧失五感，反应迟钝，直到目盲耳聋。
第三年，哪怕是二八少年，也会须发苍白，渐渐苍老如垂暮老翁，无法行动。
若没有解药，中毒的人见不到第三次春天。
「那你，那你怎么不急？」卫柳困惑极了，「你不怕死？」
自幼在村子里长大，她跟着师傅见过不少病人。
有一些不过是风寒一场不喝药也能自己好的，也有一些是身中奇毒或疑难杂症缠身的。
但无论是谁，都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只求能活多久活多久，没有不稀罕自己这一条命的。
面前这个黑衣侍卫的表现，为什么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一脸困惑地看着祁盛，不知不觉眼中染上了三分焦急和难过：「你既然知道三春丹的名字，那么即便不怕死，也应该知道这毒会让你越来越难熬吧？」
「我都知道。」祁盛无奈地叹口气。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卫柳的头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而她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并没有躲开他的抚摸，只是依旧执著地抓着他另一只手腕，催问：「你不想活下去吗？」
太多人问过祁盛这个问题了。
元宝问过，暗七问过，就连看起来天真爱玩闹的六殿下祁康也问过。
祁盛有时答想，有时答不想，有时答随遇而安吧，有时干脆自嘲自己已经是个等死的废人了……
可偏偏，在卫柳的注视下，他老老实实地吐了一句实话。
他说：「如果有些人，一定要我死呢？没了三春丹，还有三夏丹，三秋丹，三冬丹……非得要我死不可呢？」
「那……那就更不能死了！」卫柳抗议：「凭什么要那些人如意？」
等等？
卫柳忽然意识到不对：
「你一个侍卫，就算是这府里的侍卫头子吧，也没什么权势，不怎么重要啊！」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你死？甚至不惜动用三春丹这样昂贵又稀有的毒药？」
「难道他们是想害废太子，结果你替废太子受了罪？」
猜测出口，卫柳自己摇摇头，又否认了这个猜想。
「不对不对，你若是为了保护废太子中了毒，那么旁人顶多知道你忠心护主，以后再下毒躲开你就是了，犯不着非得让你去死。」
「所以，他们不是要给别人下毒，而是就是针对你。」
「难道，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