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想过报仇吗？（补更三）
做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有天分，你会发现这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卫柳很快就惊讶地发现——实际上祁盛的惊讶可能不比她少——这位从未下过厨的废太子实际上颇有做饭的天分。
不同于卫柳的想到什么就丢什么进锅，祁盛是非常谨慎的，什么可以不放进锅里就不放什么。
除了羊肉必须配上的胡萝卜和葱姜，还有药膳必须用的那点党参枸杞之类，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祁盛从锅里丢了出去。
而渐渐地，火上的砂锅中开始冒出一股淡淡的鲜味儿来。
「好像有点好闻。」卫柳好奇地揭开砂锅盖子，探头看看，说：「只是你这调料太少，味道会少了层次，我觉得可以再加一些酱油，米醋和……」
「不！」祁盛拒绝：「我觉得这样就好了，味道不需要有层次。」
被拒绝的卫柳也没什么所谓，并不与祁盛纠缠这个。
「暗十七，你听说今天皇贵妃寿宴上的事情了吗？」她问。
祁盛回答：「略有耳闻。」
「你觉得，毒药是谁下的？」
「皇贵妃。」
「啊！」卫柳感叹了一声：「事情办得那么蠢，真看不出来是她呢！」
「若不是被你一句话叫破，其实她办得还不错。」祁盛说，「也许我……家二殿下真的会吃下那块豌豆黄呢？」
「那也一样会被人说她涉嫌下毒啊？」
「嫌疑从何而来？废太子自幼丧母，皇后去世后，皇贵妃作为后宫之首，对他兄妹几个照顾有加，嘘寒问暖从无懈怠。」
卫柳沉默了一下。
她没想到皇贵妃竟然曾经对祁盛还不错。
祁盛却自嘲笑笑：「你上次不是见过二公主？没觉得二公主对四公主很讨好的样子吗？」
「你是说，因为皇贵妃看重四公主，所以二公主才想与四公主交好？」
「父皇——我是说皇帝曾说过一句话。」祁盛再一次自认为并不明显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他说，若是子女间有矛盾，兄弟争吵，姐妹互不相容，定是皇贵妃没有起到教育督导的作用。」
「也因此，他说皇贵妃不堪为后。」
「在那之后，皇贵妃对她的子女曾经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得惹其他的兄弟姐妹——尤其是嫡出的兄弟姐妹有任何不敬不妥之处。」
卫柳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沉默。
祁盛却说：「可天底下，哪有女人会真心疼爱别人的孩子呢？在她眼里，除了大皇子外，任何敢觊觎，或者有能力一争太子位的人，只怕都是该死。」
卫柳又问：「但是，怎么就知道是她给二殿下下毒，而不是丽妃呢？我听她们各自推诿责任，都很真切的样子。」
祁盛回答说：「很简单，三春丹是丽妃送给废太子吃下的，丽妃知道废太子命不久矣，何必还要加害？直接毒死大皇子不好吗？」
「倒是皇贵妃，只知道贤亲王病弱，并不知道是中毒。毕竟废太子中毒这事儿，追究起来也挺丢人，皇帝并不想提。」
但是皇帝今天主动提及了，卫柳将信将疑地看着祁盛。
祁盛一笑：「皇帝今日心情一定很好。」
「心情很好？」
「是啊，一百个人的心头血，亏云娇公主想得出来，这般刁钻的解药去哪里寻呀？皇帝算是可以吃下一颗定心丸，不用担心他屁股下的龙椅被自己的二儿子抢走了。」
卫柳听得难受，叹了口气。
事情至此，她已经不想再问更多的细节了。
听得越多，她越觉得皇帝无耻。
丽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平民，打入冷宫幽禁。
三皇子被毁了玉牒，从宫中除名记了暴毙——实际上，皇帝说「虎毒不食子」，并未真的杀他，而是把他送去皇陵幽禁，一辈子都让他住在夭折皇子们下葬的地宫中，不许他出来。
这样的结果，简直比死了还惨。
而一切的起因——丽妃与三皇子在皇贵妃寿宴上意图毒害祁盛、卫锦，甚至皇帝本人这件事，竟然是假的，只是嫁祸。
而皇帝，在知道丽妃逼祁盛吃三春丹时，无所谓地默许了。在这一次丽妃被陷害要毒杀祁盛时，却处理得如此不留情面。
哪里有是非呢？不过是他一念生，一念死，全凭皇帝喜好罢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四公主与六皇子，都选择帮着皇贵妃说丽妃的不是，我还以为真是丽妃做的。」
「啊，她们那么做，大概是因为看出皇帝也更想相信皇贵妃的话，所以顺水推舟吧。」
「也许，」卫柳又问:「她们是因为生气丽妃逼她们的二哥吃三春丹，所以在帮二哥报仇呢？」
祁盛手下动作一顿。
卫柳追问：「你觉得，她们不是想替之前的事情报仇吗？你没想过报仇吗？」
祁盛沉默了一会儿，才晒然一笑，道：「我一个侍卫，皇贵妃也好，丽妃也罢，都跟我无仇无怨，我报什么仇？」
卫柳哭笑不得，这废太子的马甲，真的是有时在，有时不在。
这会儿功夫里，他又想起自己是个与世无争，听命行事的侍卫来了。
「那么，」她又问：「你家殿下呢？废太子不想报仇吗？」
祁盛被连番追问，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卫柳说：「我不知道，殿下又不会同侍卫说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答案真是绝了，卫柳想。
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祁盛的答案，她想知道是什么让祁盛执著于一头扎回到皇宫这样的臭水坑里去。
是仇恨吗？
「如果你是你家殿下呢？你会恨他们，想报仇吗？」
出乎意料地，祁盛这一次回答说：「不会，胜者为王败者寇，自然法则罢了，输赢自负，谈不上恨不恨。」
卫柳仔细观察祁盛的表情，似乎这答案确实出自真心，并无勉强。
不是仇恨的话，是权势吗？
「即便不想报仇，但你会想有一日成为太子甚至皇帝，从此只手遮天，随意定夺生死，再无人敢违逆你吗？」
祁盛反问说：「你看着皇帝今天这样，上到太后宫妃皇子皇女，下到太监宫女侍卫，有哪个真心顺从，不准备忤逆皇帝，偷偷做点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