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情愿

卫柳尚且不知大皇子那个蠢货要做些什么事情，就已经恨到恨不得毒死他了。

在陪着沐姝一道走出这王府的路上，她越想越是不明白，忍不住问沐姝：「你为什么会嫁给大皇子？还容忍他和卫锦勾搭在一起，还替他们说话？」

这问题问得，实在是缺了些贵女们应有的婉转含蓄。

但卫柳已经尽力了，她其实更想问的问题是：你为啥在大皇子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什么都肯忍着？

可沐姝倒是并不介意，她轻轻一笑，反问：「你猜？」

「我猜不到。」卫柳干巴巴地说。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情愿地说：「总不会你是为祁盛工作，他要你作为细作，去嫁给祁时那个蠢货吧？」

沐姝又是一笑，目光中带着些骄傲道：「祁盛算是什么，也配叫我给他当细作？」

「我嫁人之前，也是有封号在身的郡主，宫内每年七夕宫宴，都有我的席位。」

「我父兄都掌著兵权，便是皇帝见我也要看在我爹面上，对我笑上一笑，我用得着去给祁盛做细作？」

卫柳迷惑道：「那你是图什么？」

沐姝思索了一下，才说：「两年前，我在七夕宴上喝了一杯果酒，再清醒时已经躺在了大皇子床上，还被二公主与三公主撞了个正著。」

卫柳倒吸一口冷气。

「失了清白，又闹得人尽皆知。」

「皇帝为我赐婚做大皇子正妃时，皇贵妃还闹了一场，说婚前失贞的姑娘不配做皇子正妻，只想给我侧妃位置。」

沐姝说到这里，晒然一笑，嘲讽道：「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皇贵妃与祁时这样的蠢货。」

卫柳困惑不解道：「你爹那么厉害，不帮你吗？」

「我爹？我父兄当时都在西北与匈奴拚命，哪里顾得上这些事呢？」沐姝垂下眼皮，顿了顿又说：「那时候我原本想一根绳子吊死，也不想嫁，还是四公主来找我，对我说……」

「说什么？」卫柳追问。

沐姝却不肯再说了。

她只是抬头看看前面，见到距离王府大门已经不远，便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片竹子上镂空雕花的请柬来，递给卫柳。

上面的雕花精巧，明明是薄薄一片青竹，看起来却玲珑雅致，团花簇拥著「芙蓉宴」三个字，又用金墨写了时辰日期等等。

「你既然嫁到了皇家来，不管是要做一世的真夫妻，还是只做一时的假鸳鸯，不妨都趁机多体会体会不少人趋之若鹜的贵女生活。」

「我这芙蓉宴，是在我娘家给我陪嫁的园子里办的，我哥哥为了种了上千株木芙蓉，只因为我喜欢，你不妨来赏赏花，认识认识人。」

沐姝邀请道，说完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木芙蓉花吗？我不知道你来的地方有没有这种花。」

卫柳回答：「我听到过，但是还没见过它开花的样子，既然你邀请，我会去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只见一个打扮得娇俏，头上戴着金簪，手腕上也戴着金手镯的丫鬟迎上来，劈头便是一句质问：「王妃怎么进去这么久？」

这突兀的一句，问得卫柳一愣。

饶她不过是个替嫁新娘，祁盛这里的人都知道她算不得什么王妃，且之前并不知道她能为祁盛解毒时……除了第一日嫁来时受了些冷遇外，也从无人敢对她这样无理。

而更让卫柳发愣的是，方才还显得神采飞扬的沐姝，此时又变成了那副沉默的，微微低着头，缩著肩膀的怯懦模样。

沐姝竟然不骂这无理得要爬到主子头上来的丫鬟，反而陪着笑，小心地说：「贤亲王妃留我多吃了一杯茶……」

那丫鬟竟然又斜着眼瞥了卫柳一眼，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王妃何必这幅样子，活像是咱肃亲王府没有茶喝，要贪人家贤亲王府一口水一样。」

卫柳眨眨眼，不敢置信地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话？」

金莲又翻了个白眼，理也不理卫柳，催道：「王妃赶紧上马车吧！咱们还要去其它地方送请帖呢！」

说著，她也不等沐姝，一扭身，竟然自己先上了马车。

可以说是没有规矩到了极点——让卫柳这个原本不算是守规矩，松散惯了的人都觉得看着难受。

「她……是你丫鬟？」她问沐姝。

沐姝低声道：「金莲是大殿下的通房丫鬟，如今暂时在我这里做事……先不聊了，我要走了。我们芙蓉宴上再见吧。」

卫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

沐姝这个人，明明交谈时会觉得她很坦白，可是看她的行为举止，全身上下似乎都是谜团。

这让卫柳难以释怀。

她蹙著眉头，目送沐姝离开，随后自己晃晃悠悠往回走，也不再去找祁盛他们，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才一进院门，就听见小翠和婉月两个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玩闹。

两个小姑娘正在踢毽子，你踢过来，我踢过去，接丢了的就要去吃一颗酸葡萄。

这葡萄是院子里花架上结出来的，此时还没有熟透，酸得厉害，但是绿莹莹地挂在花架上，看着像是一串串绿翡翠一般可爱。

「你挑的这颗葡萄太小啦，不算不算，你得吃一颗大的才行！」

「你刚刚吃的，比我这个还小，你怎么不说？」

「你是不是想耍赖？耍赖皮羞羞羞，耍赖皮的姑娘以后找不到婆家！」

「啊呸，我才不要找婆家呢！」小翠大声说：「姑娘没嫁人前是宝，嫁了人就变草了，我才不想从宝变草呢！」

卫柳原本唇边已经挂上了笑意，听到小翠这话却不由一怔：「姑娘嫁了人就由宝变草，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娘说的呀！」小翠回答著，转头看到卫柳。

她双眼一亮，凑上来指著婉月，对卫柳告状：「小姐小姐，你不在的时候，她欺负我！她总是把毽子踢到好远的地方去，我接不到就催我吃酸葡萄。」

婉月也凑上来，告状道：「卫姑娘，我没有，这么玩是她提议的，她知道我不会踢毽子，以为能难倒我看我笑话……」

卫柳的心思却还在之前的对话上。

她想，小翠她娘的这句话说得真是不错。

至少，放在沐姝身上正是这样。

她嫁人前也是父母兄弟的掌中宝，嫁人后可不就变成了任人作践的草吗？

也不知道，祁盛和四公主祁云娇两个人，怎么就舍得利用沐姝，劝着她嫁给祁时后当细作，却不肯帮帮她摆脱祁时的折磨。

这么一想，卫柳之前原本对祁盛的好些好印象，不免又蒙上了一些阴影。

祁时算计沐姝，用她的清白来逼迫她嫁给自己，想要利用她娘家的身份，而祁盛看着螳螂捕蝉，做了次等在后面的黄雀，借助沐姝去对付祁时的话……

黄雀与螳螂，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不想还好，越想，卫柳越觉得这皇家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扭曲，一个比一个讨厌。

于是这一日，等到晚餐时，祁盛僵硬著脸，发现自己的面前又是只有一道「黑暗料理」。

「……我……是又做错什么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卫柳。

卫柳冷冷一笑，道：「都要吃光，否则毒解不了不要怪我。」

祁盛：「……」

卫柳：「吃！」

祁盛忽然咳了两声，嘴角流出鲜血。

元宝大惊失色：「就迟了这么两句话的时间没吃，就毒发了吗？」

卫柳也大惊失色，一时顾不得赌气，心软又心焦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祁盛的手腕，去摸他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