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忍不住操心
祁云娇这话说得突兀,听得卫柳一头雾水。
但是,她也顾不上给卫柳解释,只抓着对方的手腕,略带强硬地拽著卫柳,一路往祁盛所在的正堂跑去。
罗山出宫办事,自然不可能孤身一人。
但他车架停在王府门外,随行的侍卫也站在车架旁,唯有他一人捧著东西进了王府,迈进了正殿的门。
此时正殿紧闭着的门,被祁云娇一脚踹开。
卫柳从未想到过,这嘴上泼辣但行为举止一直看起来十分端庄的公主,竟然能做得出抬脚踹门的动作来。
「皇兄!」四公主叫道:「万万不可吃!暗七呢?喊他出来验毒。」
厅堂内,祁盛与元宝齐齐抬头看向祁云娇与卫柳。
祁云娇又急忙一推卫柳,道:「二嫂嫂,你快给我皇兄看看,他……」
「无妨。」祁盛沉声道:「我未曾吃什么。」
说话间,他扫了元宝一眼,元宝心领神会,上前几步,重新掩好了正堂的门。
「这罗山是皇贵妃的人!」四公主愤愤叫道:「我今日在御花园听到皇贵妃和她身边的进宝说……」
「娇娇,罗山都同我说了。」祁盛说:「虚惊一场,他未曾替皇贵妃毒害我。」
四公主目光看向罗山,狐疑问:「是这样吗?本宫冤枉你了?」
谁知罗山却垂着眼,冷声回答说:「奴才有罪,确实受人收买,意图下毒,请公主降罪。」
四公主也不晓得这位新上任的御膳房总管的心思,只看他这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立刻心头火起。
她伸手指著罗山,对祁盛质问道:「他自己都认了,皇兄为何还要为他遮掩?」
祁盛叹口气,答:「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解释……」
可他并没有机会解释,四公主就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听!不需要你解释,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兄你就是个烂好人,又在无端心软。」
「想来是发现了点心有毒,这罗山立刻认罪,你就想高抬贵手放过他……」
「你总是替别人想,怎么不替自己想一想?」
「就算不替自己想,你也该为我想一想呀!」
「你这样纵容着他们,害得我们每日里都担惊受怕……」
说著说著,四公主落下泪来,又去抓着卫柳的手道:「与其这样每日里操心我这傻哥哥,还不如一了百了!」
卫柳茫然问道:「怎么一了百了?」
「你现在就捅死我,取了我的心头血给他解毒,我死了,也就不需要再操心他的事儿了,他欠我一条命,想来也不能再继续这么放纵这起子小人糟践他……」
四公主正诉苦呢,就听一旁罗山忽然开口,对祁盛道:「殿下,你方才骗奴才说解毒不需心头血,全是四公主一时杜撰……如今四公主这话,分明是要的!」
「殿下!您是信不过奴才,怕奴才的血不能用吗?奴才真的是一心为了殿下,并无半点他心。」
说著,罗山又是重重地一叩头,道:「请殿下用奴才!」
一时间,祁云娇在那里哭闹,罗山在这厢磕头,连元宝也迷迷糊糊被带歪了,摸著头困惑道:「所以,还是要血的?那怎么也应该先用我的……」
一时间,可怜祁盛哪怕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这件事了。
方才,他好不容易才同罗山说明白,活着的他比死掉的他价值更大,澄清了那可怕的解药谣言,打消了罗山与皇贵妃两败俱伤的计划。
此时被祁云娇这样不明就里地一闹,全都变成了白费。
云娇情绪失控,罗山固执己见,元宝……看起来还迷糊著,此时也没什么用。
祁盛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看向卫柳,冷声道:「看看你惹出来的乱子。」
「我?」卫柳不可思议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说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从被拉来开始,就一直在状态之外。
卫柳既不知道祁云娇背地里如何殚心竭虑担惊受怕,也不知道皇贵妃如何阴险狠毒穷追不舍,当然更不晓得罗山的孤注一掷一心赴死。
在她眼里,只觉得:哇哦,我之前就觉得这些人不正常,果然现在这些人都疯了。
「他们自己哭得哭,跪得跪,怎么就怪到我的头上来了?」卫柳觉得万分无辜。
「你同他们讲清楚,解药里到底有没有人血!」祁盛说。
「当然没有,我早就说过了呀,当时就说了!」卫柳道。
谁知,除了元宝配合点头之外,祁云娇却压根不信:「是我皇兄不让你说实话,是不是?他就是这样,同他说过多少次,他都总还是要把别人的命放在自己前头,宁可自己去死,害我们伤心。」
「不是不是,我当时就是吓唬你一下,谁叫你先吓唬我……」
祁云娇擦擦泛红的眼睛,看向卫柳:「二嫂嫂,你可别帮着二哥骗我了,难道你想看着他为了不用别人的血,就自己去死,让你守寡吗?」
卫柳:「……」
那也大可不必,她才不会为了祁盛守寡!
但是啊,这四公主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太单纯了?
卫柳带着对四公主一厢情愿的误解,对她说:「你二哥亲口同我说,人命有贵贱。你们这么多人都心甘情愿为他就死,真有需要的话,难道他会手软?」
「人命有贵贱这话不假,但你有没有问他,谁命贵?谁命贱?」祁云娇一口反问。
卫柳内心充满怜爱——她此时觉得祁云娇是在兄控光环的闪耀下,把二殿下当成了圣父的傻姑娘——她忍不住抱住祁云娇的肩膀,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四公主,我知道你眼里,你的二皇兄什么都好。」卫柳道:「可你总不会觉得,他觉得自己命贱,元宝命贵吧?」
祁云娇被问得一愣,从卫柳肩上抬起头,看看元宝,想了想。
元宝道:「诶呦,奴才贱命一条,哪里能和殿下相比……」
祁云娇却若有所思,又看向祁盛:「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祁盛冷著脸,语气坚定。
祁云娇有些怔怔地,现在才真的有几分信了:「真的不需要?所以我们都可以不用死,不需要以命换命了?」
卫柳叹了口气:「就算是需要以命换命,有元宝在这儿呢,也轮不到公主殿下吧!您方才还说你二皇兄心软,怕他弄不清谁重谁轻,可你自己难道没有想过你与这些人谁重谁轻吗?」
若是放在几月之前,卫柳万万说不出这话来。
她对于主奴之间的不平等几乎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但是这几个月的王府生活,潜移默化地,她的观念也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元宝这些人,生活得是好是坏,显然完全仰赖于祁盛等主人们的兴衰成败。
若是祁盛死了败了,他这一脉的心腹想必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愿意以命护住祁盛,也没有那么难理解了。
只是呀,看看祁云娇,再看看祁盛,卫柳也开始忍不住替这些人操心:
「心软成这样,单纯成这样,这兄妹俩到底要靠什么在宫斗中笑到最后,成为人生赢家呀?」
「难道,要全靠好人缘,和好运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