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卫柳遇到的难题

最近有人过得不高兴，自然也有人过得高兴。

比如说，小翠最近就特别高兴，她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

「小姐真是好心，算算数量，咱们医治了过百个病人呢。」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姐救了一百多个，那就是七百多级浮屠。」

「而且，没有花什么钱呢！」

她一面说，一面掰着手指给卫柳算账：「丞相府的卫夫人和卫锦小姐以前常去烧香拜佛，说是为了积德行善，每次捐赠千两白银，也没听说这银子被拿去救了谁的命。」

「但是小姐不一样，小姐这些钱，可都是实实在在花在救命的地方啦！」

「而且花得一点都不多。五六副药就能治好一个病人，算算不过一两钱银子而已，有些人的药甚至只有半吊钱……」

是了，卫柳一连出诊七日，把南城男女老少的各种病人看了个遍，得了「小扁鹊」和「大善人」两个称号，那兑出来的一千两银子尤未用完。

可旁人夸她「善心」时，卫柳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我其实，没有帮上什么，算不得救了人命。」

疑难病例罕见，其中十有八九，病的根由只有一个——就是穷。

吃不起肉，吃不起蛋，吃不起大米白面，身体如何能好？

身体不好，又怎么去上工工作？

不能去工作，又哪里能挣得来钱，养得好身体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穷病最是难治。

她给这些病人开药时，除了药材，还会额外给送半吊钱，让他们至少能吃几天饱饭，自然可以暂时养好他们的身体。

可等他们花光了这半吊钱之后，是否又会重新陷入这因为穷导致的恶性循环之中，那还真的难说。

卫柳很清楚：「等什么时候，他们都不穷了，这病才算是真的治好。」

小翠天真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呢？咱们不是还有那么多钱吗？每人送他们二百两，他们就都有钱啦！」

「不可不可，」婉月在一旁提出异议：「做一日苦力，不过能赚三十铜钱，莫说二百两，你哪怕只一下子给他二两银子，都比得上他一年的收入。」

小翠双手一拍，笑起来：「这不好吗？二百两银子咱们也给得起，一下子就是给他发了一百年的收入，从此一辈子都不会穷啦！」

「不好不好！」婉月道：「他一百年都不需要工作，那苦力活应该谁来做呢？他拿着钱，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旷工日久也就没法回去工作了，等花完了钱又该怎样办呢？」

「这……这……」小翠被婉月问得张口结舌，转头看向卫柳，问：「小姐，你觉得我俩谁说得对？」

卫柳凝著眉，道：「我不知道你们谁说得对，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手里面有二十万两银子，不知道怎么花更好，真的好烦人啊！」

她真心实意地苦恼。

没有钱的时候，她怎样也没有能力去帮这些人，那么也就不会有想要帮这些人的心思。

她根本不会来义诊，也就不会发现原来看似繁华的京城还藏着这许多基本食宿都难以周全的人。

不发现这些人，也就不会想要帮助他们脱贫致富——自然也就不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帮他们脱贫致富。

如此看来，这一切烦恼，都来自于她忽然有了钱。

有钱让她变得更有能力，可是也让她遇到的问题似乎更难，更有挑战性了。

「都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卫柳说：「钱可以花，却不能是直接给，而应该是考虑怎样才能让他们学会自己赚钱。」

婉月便说：「不如教他们本事，让他们读书习字，以后都科举做官，自然也就有钱了。」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赶马车的小厮跳下车，一面摆上下车的踩凳，一面掀开门帘，请卫柳与婉月、小翠这一主二仆下车，一面插话说：

「天底下的读书人千千万，科举却是每四年一次，一次录取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鲜少有上百的时候。」

「啊！」婉月诧异道：「中举当官这么难吗？」

「便是这全天下的人尖子选出来，都不罚草包禄蠹呢！」那小厮笑笑，又说：「如此，穷人家的孩子一门心思读书科举，实在是也算不上什么出路。」

小翠也跟着感叹：「是啊，且读书的束脩，一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呢，二百两银子不过够十年的束脩，只怕才刚考到童生而已。」

「同样的钱给出去，读书还不知能否读出来，给现钱却是实实在在可以买米买肉吃下肚子。」

「依我说，有着二百两，不如直接给人家，随便人家怎么花，至少也有二三十年实实在在的小康。」

「不不不，应该开个学堂免费叫这些人去读书，学着自己赚钱！」婉月坚持说。

小翠则叉著腰，不服气道：「应该把钱直接给人家，想读书的一样可以拿去读书嘛，我也不拦著！」

两人绊起嘴来，谁也不能说服谁。

一时吵吵嚷嚷，吵得卫柳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她连连叹气，捂著耳朵叫道：「别吵啦！依我说，你俩都是没有用的馊主意！」

「读书考官有什么用？当上官了，说不得是个贪官，死后直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

「直接给几百两银子就更离谱了，我是他爹还是他妈？就是亲爹妈也没有这样平白无故地大方的，好歹也要子女孝顺伺候着才会给钱吧？」

卫柳摇摇头，道：「真要学些什么，还不如直接学医，都走街串巷做个赤脚大夫呢，也能混口饭吃。」

「这就更不靠谱了吧。」那小厮忍不住笑起来：「王妃您且想想，这京城里需要一百多个赤脚大夫吗？」

「啊，这个……」卫柳被问得一时发蒙。

那小厮又提醒她：「南城一共五千四百七十余户人家，您要是家家户户都教，哪怕每户只教一个，就有五千四百七十余个郎中……」

「全京城的病人，都未必能赢五千四百七十多个吧……」卫柳眼睛发直，喃喃地嘟囔：「太难了，太难了……」

「叫我说呀，」那小厮笑着对卫柳道：「王妃不如去问问王爷呀，这治国治民的事儿，该是他来操心才对。」

这话一出，卫柳只觉得如醍醐灌顶。

「对啊！」她想：「这可真是给好主意！」

不是想知道祁盛到底是不是给巨贪，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吗？

不如直接去问他这个，看看他怎么回答。

只看他平日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把百姓民生放在心里面，自然也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救，且值得追随的好太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