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黄连水
祁时找到祁盛时，开头第一句便说：“父皇疯了，他要娶我的侧妃，娶她为皇后，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别的都还好，唯独太子这事儿，你得去劝劝。”
祁盛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问：“你是说咱们父皇要效仿唐玄宗吗？”
祁时眨眨眼，露出迷惑的目光，问道：“唐轩宗是谁？”
祁盛回答：“一个皇帝，他喜欢自己的儿媳妇，便下令儿子与儿媳和离，自己娶了儿媳做贵妃。”
祁时摇摇头，回答说：“差不多，但不一样。父皇说，假称卫锦是病死，然后要娶卫芸娘进宫做皇后。他非说母后的魂魄附在了卫锦的身上。”
“卫锦？是她？”祁盛故作惊讶，道：“我以为大哥之前已经处置了她，原来没有？”
祁时也很惊讶：“你不知道？还没听说？”
“咳咳，我一直在忙着养病，父皇吩咐的雪灾赈济一事已经足够让我心烦了，怎么会有机会听说这些？”
“唉，二弟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也太颓废了些，以前那个无事不知，无事不精的皇太子去哪儿啦？”祁时抚掌叹息道：“哦，是了，皇兄差点儿忘了，你现在不是太子了。”
祁盛没有接话，只是一连串地咳嗽，惨白的脸上咳出了一丝病态的红晕。
祁时盯着祁盛，看到弟弟这样孱弱，他内心里涌上一股满足来，唇角甚至也因此微微上翘。
这种满足甚至短暂地掩盖了卫锦背叛带给他的怒意。
他只是说：“二弟你是皇后的亲子，你相信你母后复生在卫锦身上吗？”
祁盛却答非所问，道：“大哥，你还想做太子吗？我们都是想支持你去做皇太子的，一直以来也在为此努力。”
祁时怔了怔，盯着祁盛的眼睛，声明道：“就算父皇有心立卫锦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那孩子毕竟还小，这位置坐不稳，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只要父皇不立那个孩子坐太子，太子位就非我莫属。”
祁盛回答说：“大哥，你不妨回去看看唐玄宗与他的儿子，寿王李琩的故事。”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读书少？”祁时敏感地问道。
祁盛温声回答：“李琩距离太子位仅仅一步之遥，但因为唐玄宗娶了他的原配做妻，从此猜疑他，再未重用过他，太子也另选他人。”
祁时没听懂别的，但是听懂了一个重点。
“你是说，只要卫锦入了宫，无论将来谁是太子，都不会是我？”他目光怔忪地看着祁盛：“可是你快死了，不是我，还能是谁？”
“一直在韬光养晦的四皇子，被贬去皇陵的三皇子，甚至……”祁盛目光沉了沉，说：“还有咱们皇叔的几个儿子，未必不能过继过来。”
祁时立刻急红了眼：“不可能！荒唐！”
祁盛耸了耸肩，看着他无能狂怒。
祁时叫道：“这事都怪你，你得负责解决！”
祁盛也不辩白，只答：“这事主要还是要怪卫钧。”
“怎么说？”
“丞相大人的养女如今装神弄鬼，眼看就要进宫，卫钧只怕要比大哥你还要着急。”
祁时傻乎乎地问：“他急什么？”
但旋即，祁时反应过来：“是的，他该着急，那老狐狸一定也有法子解决掉卫锦还不惹父皇生气。这主意好！”
……
卫钧确实急。
卫钧已经急到在找来自家的心腹，让大家出主意怎样可以刺杀卫锦了。
“锦姐记恨我，恨不得我死。”
“她若入宫为后，不但会叫百官自此看不起我，她也不会对我有所助益，反而会吹陛下的枕边风叫我不得好死。”
“可恨啊！”
“早知道她有这般本事，一早就该送她入宫。”
“我当初怎么会想到去与陛下商量，要送她去塞外和亲的？”
在属下们爱莫能助的眼神中，卫钧难得急得团团转。
转到了第十圈，他忽然想到：“大皇子应该也不会乐意见到卫锦嫁入皇宫，还是要想办法去找他商量。”
一个心腹露出迟疑的神色，提醒卫钧：“大皇子不好相处，和他商量只怕……”
“只怕等同于教猪唱歌，不但唱不会，还要被猪顶进泥坑里。”另一位幕僚直爽说道。
卫钧翻了个白眼，揪著自己的胡子说：“那是你们不对，明知道他是猪，为什么非要教他唱歌？”
“那卫相准备如何呢？”
“叫这猪直接去拱别人入泥坑便是了。”卫钧说。
“有道理啊！”立刻有人说道：“如果老皇帝死了，大皇子继位，这些便都不是事了。”
“不，不行。”卫钧目光一闪，道：“皇帝现在还不能死，但卫锦却没有必要活着了，想必祁时也不想叫她活着了吧？不妨便教他去做这件事。”
……
就这样，祁盛毫不费力地，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情，推给了祁时与卫钧去做。
能叫到自己的敌人替自己来做事，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手呢？
而他自己，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就窝在软塌上，抱着手炉，烤着火，舒舒服服地问卫柳：“小六把烤鸡整只端走了，我一口都没吃到呢！我馋得可怜，求你再去做一只，好不好？”
卫柳瞥他一眼，道：“烤鸡不适合病人。我去给你炖个党参虫草鸡汤喝，你要不要？”
祁盛立刻坐直了，回答说：“不敢劳烦娘子动手，且叫厨娘去做便好。”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用“娘子”二字来撩拨卫柳。
听到这话，卫柳哪里肯善罢甘休。
她倾身凑近祁盛，鼻尖碰著鼻尖，眼睛对着眼睛。
祁盛的脸开始慢慢变红，目光也忍不住开始游离。
而卫柳低声问他：“祁盛，你想不想喝黄连水？什么都不加，就放一斤黄连。”
每个字吐出来的时候，都有微微的热气也落到祁盛的唇上。
一时间，祁盛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只有卫柳如泉水般的双眸，鼻尖萦绕的是卫柳身上的药香，而他的一双唇，也蠢蠢欲动。
只要在往前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碰到。
她的唇那么红润，触感一定很软，说不准也带着药香，或者尝起来会是甜的……
祁盛抿了抿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根本什么都没有听清。
他只听到卫柳问他：“点点头？说你想？”
他就像是木偶一样，点点头，答：“想。”
在他们身后，元宝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主子犯傻的时候，最好别看太多，伤眼睛。
而卫柳璀然一笑，伸手一戳祁盛的眉心，站起身道：“你想得美！你想喝，我还不想在你身上浪费药材呢，你当黄连不要钱吗？”
祁盛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卫柳，却拉了个空。
卫柳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走出了门，旋即又回身探头对祁盛说：“我与四公主说了，我要见我那两个朋友，等下就得出门去公主在京城外的温泉庄子，明日才能回来。”
“？？？”
“！！！”
祁盛闻言大惊，比得知卫锦那胆大包天的行为还要惊讶。
“你要出去过夜？”
“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带我一起去吗？”
卫柳慢悠悠答：“你惹了四公主生气，她不想叫你去她庄子，不让告诉你。”
祁盛：“……”
卫柳一耸双肩一歪头，道：“所以呀，你就乖乖在家，叫厨娘给你烤鸡吃吧，我要去同四公主一起泡温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