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本是生意人_第16章 铁公鸡也能拔下毛
可是，电话虽然挂了，可前面曹顺和小泉山夫说的话，沈颖已经听到了一些。
“卖谁呢，一百大洋，价不低啊。”
听沈颖这话，曹顺知道事情漏了。
不过，能够从小泉山夫那里刮层油下来，他还是挺高兴的，所以，颇为得意地冲沈颖笑了笑：“怎么样？我替你从小泉山夫那里预支点工资，五十个大洋，你到上海后的开销，够了吧。”
“不是你们两个一人出五十大洋吗？”沈颖却反驳了过来，“怎么，堂堂六少，自己吐出来的话，也要吃回去，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
显然，沈颖并不买曹顺这个人情。
昨天被曹顺轻薄，到现在还有些未释怀，现在，又听到他似乎与小泉山夫合谋，要打她的主意，沈颖肺都要气炸了，哪里还会因为五十大洋开心？
愤怒之下，她脸上的表情就不再是一潭无风的水，而是水面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字字透着寒意，如刀子般冲曹顺扔过去。
曹顺知道沈颖误解了，但这时候不是斗气的时机，要是他们之间配合不好，很容易在日本人面前暴露，所以，曹顺收起之前嬉嬉哈哈的样子，也亮出他刀刻般的冷峻来。
“来之前，我和小泉山夫说，我是看中了漂亮的你，所以，才建议把你一块带着去上海。这事，你还得配合一下，毕竟后面少不了还要在日本人面前得罪你。我再强调一遍，从现在开始，先前的曹家六少已死，这世上只有这个好色之徒——曹顺。”
“你竟然用这样的理由，真是厚颜无耻----”
沈颖没想到曹顺会这样安排，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她有点感觉到，他这么做，也许是有他的良苦用心。
“那我还能用什么理由？”
曹顺不容沈颖接着埋怨下去，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的情况是，你一个人出现在华塘，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前世今生，连你是人还是鬼都无从知晓。如果我仅仅说，你是个好护士，小泉山夫会同意把你介绍进东亚医院？
而且，我告诉你，在把你找去配合手术之前，小泉山夫已经简单调查过你。
他说，你的诊所生意还不错。那么，我问你，什么样的理由，让你愿意扔下一个收入不菲的诊所，甘心去当个要背汉奸卖国贼名声的护士？
难道我还真去和人家解释，是你爱上了我这浪荡公子了吗？
我明着是帮着你向小泉要点钱，事实上不过是帮你打个掩护罢了。这明明是我帮你忙，你还要我往里搭五十大洋，你的理由呢？”
沈颖想了想，觉得也没办法反驳，就说道：“那我们说好了，等我进了东亚医院，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什么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小泉山夫那五十大洋，我分文不要，就当是我给你的中介费。”
之所以到了上海之后要和曹顺断绝关系，沈颖有着她的考量。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将会是十分艰巨且危险万分，随时都可能会暴露牺牲。现在，曹顺踮着脚把她介绍进东亚医院，要是到时牵连到他，那她的良心会受到遣责。
然而，曹顺却以为她这是要过河拆桥，八字才一撇，还没出发呢，就想着撤桥板了。于是，他冷笑了两声，回敬道：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吧，沈小姐，我们之间，究竟是谁在求谁呢！
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听门外那个老伯说，你经常免费为他们这些穷人看病，我还不想帮你了呢。
我只想着，你应该没存几个钱，怕是到了上海之后，安家立身都会有困难，所以才想着帮你弄点钱。
这一百大洋，你爱要不要，不要我就扔进漕河里去。
还有，我得给你提个醒。那个东亚医院呢，绝对是个是非之地。日本人不是傻子，我只是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再说一遍，明天早上八点出发，想一起去就早点到。”
说完，曹顺出门跨上摩托车就走了。
回到漕镇之后，曹顺先去钱庄取出曹家存在这里的全部存款，兑换了一千大洋和十根金条装了一箱子，拎着就直奔小泉大队。当然，曹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这些钱不过是备着平时买卖必须的流水以及家用。在上海的银行里，他家还存有数额巨大的钱款。
小泉山夫看着曹顺打开箱子，金灿灿、白花花的光芒差点没闪瞎他的眼睛：“电话里，你不是还要我掏五十大洋帮你泡妞嘛，怎么这会倒给我送过来这么多钱，你究竟是几个意思？”
曹顺憋了一眼小泉山夫，咧了一下嘴，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以为这些钱是送给你的啊，美得你呢。告诉你啊，沈小姐那五十大洋，你必须得掏，否则我这回是亏大发了。
这些钱呢，是我曹家的全部财产。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这漕镇啊，我六少是回不来了。你们的炮弹炸死了我全家，我还把船队和货场、码头全送给了你们，漕镇人即便不杀我，他们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我，所以，我得给自己寻条活路。
想来想去，现在的天下都是皇军的了，我不靠紧这棵大树靠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谁让老天爷给我送你这么一尊福星呢，这个机会得抓住，过了这个村搞不好就没下个庙了。
这笔钱，我盘算着，应该是能够让我过上几天舒服日子，比如到上海买栋房什么的。但是，这么多钱放我身上，它不安全啊，所以我想了，还是先放你这里保险，等到了上海，再存银行里去慢慢花。”
听曹顺这么一说，小泉山夫有点自己被人戏耍了的感觉，当即把箱子一把给曹顺推了回去，一脸鄙夷的说道：
“我晕，你是把我这堂堂帝国中佐当你私人保镖了啊，要送你去上海，一路上还要帮你看管财物。直接了当告诉你，这活我不干。这箱子钱，如果不是送我的，那你就自己拿回家去，少在我眼前炫耀。”
“别介啊，我这可也是为小泉君你着想的。”
曹顺看出小泉山夫前后的心理落差，就笑了起来。
“你想啊，平西将军让我去上海，参加什么大东亚共荣新闻发布会，那可是件为帝国长脸、为你小泉君争光的大事啊。这路上，万一有人见财起歪心，劫财害命呢。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怎么和平西将军交待啊，对不对？”
“这么听你一说，倒感觉有些道理！”小泉山夫和曹顺打了几天交道，多少摸着一些他的命门了，“不过，这么多钱摆在眼前，你让我就这么看两眼就完事了啊。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见者有份，怎么，眼馋了我，还不想分给我一半？”
“怎么，你还想在铁公鸡身上拔根毛下来？”
“你是只铁公鸡，可你能为沈小姐拔毛，为我这个兄弟，就不能拔几根下来吗？”
小泉山夫颇点诡异意味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曹顺的肩膀，凑到耳边悄悄说道：
“曹桑，有一笔帐，我正想帮你算算呢。估计等算完帐之后，就算我把你这铁公鸡身上的毛全部拔光，恐怕你也会心甘情愿。”
曹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可能，那是不可能滴，我爹是漕镇头一号铁公鸡，六少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你想从我身上拔毛，难过蜀道之难----”
小泉山夫打断曹顺的话，凑到他耳边一通耳语：“你还不信呢，告诉你，我的筹码摆在明面上的。曹桑，我刚刚接到平西将军的电令，让我今天晚上就交接漕镇驻军的指挥权。明天，和你一起到达上海之后，我就是----”
还没等小泉山夫说完，曹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把箱子往前一推，十分爽快的说道：
“能从我这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你小泉君了，而且还是让你拔得光光的。给，这些钱全部是你的了！不过，我得告诉你，现在我身上已经身无分文，沈小姐那一百大洋，还有我在上海的所有开销，都得你来出了。”
“你放心，你和你未婚妻在上海的一切，我会全部帮你安顿好。”买卖成交，小泉山夫一边把箱子盖上了，一边说道，“可是，话说前头，你泡沈小姐的开销，我可不管啊。”
“你这抠门劲，我看你才是铁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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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营区出来，曹顺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不由的紧了一下。
他不是为刚被小泉山夫拿去那么多钱心痛，而是他有种预感，也许，自己这一步走出去，是一条不归路。
对于行走于江湖数百年的曹家来说，铁公鸡的名号，不过是在生意场上的名号而已，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们家的人，什么时候出手眨过眼睛？
何况，他是六少曹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