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琅琊王氏
通报后,项志随着王管家进入屋内,房间不大,低矮的锦榻上摆放着一个方桌,一老一少二人正对坐而奕,脚边放着一个铜盆,铜盆中燃着木炭,正是银霜炭。
老者年过五旬,红面白须,精神盎然,看见项志进来后,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抬手指向一旁的案几,示意项志落座。项志也不客气,自然的跪坐在案几前,有丫鬟奉上香茗,项志看着瓷杯中泛着油光的茶汤,摇摇头复又冲侍女要了一个空壶和一小块茶饼,自顾自的冲泡起来。
老者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那少女长相甚美,有些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仕女,看头饰装扮已是已婚妇人装扮,看到项志自己冲茶时,眉头不自觉得轻蹙了一下。
项志端起茶杯,慢慢的将茶水渡入口中,这茶水又苦又涩,难怪古人要加入肉蔻、葱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烹煮,放下茶杯打量起屋中的布置,这屋中并不奢华,反倒有几分质朴,只是在细微处透着几分典雅。
项志本就没什么事,所以并不急躁,不时的喝上一口苦茶,倒也自在惬意,这茶水虽然苦涩,细品之下竟也能感觉出一丝回甘来。少顷,锦榻上的二人对弈也已结束,那妇人弃子认输,口中嘟囔道:“父亲你胜之不武,悔棋都不让……”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落子无悔啊,你这棋艺还有得磨练啊!”
女子不再说话,轻轻的吐了一下丁香小舌,尽显小女儿姿态……
老者看向项志,笑着说道:“有所怠慢,还望勿怪,不知项公子可懂此道,可愿与老朽手谈一局。”说完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盘。
这老人言语中似乎夹杂着苏北口音,项志有些错愕,心中腹诽你大老远把我叫来就是为了下棋?他笑着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岂敢岂敢,略通一二,愿与老先生手谈一局。”
项志性格中本就有些神经质和混不吝,并不怯场,也不管对面是何许身份,大刺刺的跪坐在老者的对面,帮忙收棋,收完棋,猜先,项志猜中,他也不客气,执白先行,选择了一个中国风开局,拿着棋子啪的放上去。
“呃,这开局……”那老人看他一眼,随后只是皱了皱眉,跟着下。
如此你一子我一子的大概下了二十来手,那老人眉头皱得更深,疑惑地开口道:“公子的棋艺,敢问是跟何人所学?”
“幼时随父亲学过一阵子,家父仙逝以后,便自己瞎琢磨。”
这句话后,老人倒也不再多说话,两人默默地对弈,美貌妇人坐在老人身侧,时而蹙眉时而露出不解之色,老人棋力显然没达到项志的高度,下至中盘项志逐渐放开手脚,处处羚羊挂角,那老人越下便想得越久,一头皱纹更深了,不时抬头看看项志,或者偶尔摇摇头,棋盘上白子逐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后,老人投子认负,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项志片刻,项志笑嘻嘻一副理当如此的欠揍模样。“项公子的棋力高超,老朽不如也……”老人豁达的笑着说道,项志收拾着棋子:“小子惶恐,老先生承让了……”
收拾好棋子,三人分宾主落座,吩咐侍女重新布茶,那老者开口说道:“今日冒昧相邀,有些唐突了,老朽王根,祖籍琅琊……”
项志心中一惊,琅琊王氏,这还真是大户人家啊,面上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拱手道:“原来是王老先生,小子失敬了。”
“小女嫣蓉前些时日在街上寻得一物,不知是否出自项公子之手?”随手一指,便有丫鬟将银霜炭的木盒取了过来。
“此物确实是小子所为,让王老先生见笑了。”
“这首诗是极好的,尤其这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更是前无古人,小女初见时也是惊为天人,公子诗才老朽也是佩服的紧啊,不知此佳句可有名称?”
项志虽然对于剽窃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负罪感,但是听人家当面这么吹捧,心中也有些晒然:“诗名为问杨一山。”
“想来这杨一山是项公子的好友?”项志点头称是。
“只是此等佳作却伴与商贾之道,是否有些舍本逐末了?”老者语气不自觉的重了三分。
“王老先生此言差矣,诗文本为小道而已,商贾也好、务农也罢,只要能令百姓活命的手段方可称之为大道,正所谓人命关天便是为此尔……”
那年轻的妇人惊愕的看着项志,自打她记事起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直接无礼的反驳父亲,偷眼看向老者,发现父亲并没有动怒,反而脸上涌上一丝惊喜。
“好个人命关天,小友言语总能令人深省,倒是老朽着相了。”
王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下:“老朽听闻,项公子这木炭卖到一贯钱一盒,而这一盒不过区区十斤,可否属实?”
项志点头承认,王根声音又严厉了几分“这木炭价格是否有些过于离谱,圣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知这木炭价许几何,项公子是否有违君子之道?”
“呵呵,这木炭成本确实不高,呃,一盒成本也就几枚五铢而已。但是小子卖的是技术,这全天可有人能烧出这无烟炭来,老先生可知小子制作这无烟炭的时候,先期投入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您可能觉得这无烟炭与平常木炭并无太大的差别,但是您可知道,这炭的最大优势,它燃烧是不会产生炭毒的,人命怎能用银钱来衡量的,区区一两银钱,小子并不觉得很贵。
价格是价值的表现,表现出商品的价值。价值是价格决定的基础,价值决定价格。价值量就是指商品价值的大小。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商品的价值量越大,价格越高;反之,商品的价值量越小,价格越低。而商品是使用价值与价值的统一,使用价值和价值之间存在着对立统一的关系,二者相互依存、互为条件,这无烟炭的使用价值也许并不值这么多银钱,但是价值何止这些……”
王根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这么一通价格、价值、使用价值彻底把他给弄迷糊了,那年轻的美妇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巧言令色,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