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夜幕下的青州（下）
凌晨时分，夜风呼啸吹过广固城，发出凄厉如鬼泣般的呜咽声！空荡荡的街道随处可见残破不堪的尸体，原本整洁的地面被鲜血涂成并不均匀的红色，如同一个拙劣的油漆工人随意地涂鸦一般。
血腥味伴着尸体腐烂的臭味飘散溢出，吸引来成群的苍蝇，它们与野狗一同享受着难得的饕餮盛宴，偌大的广固城宛如鬼域酆都……
广固城城西一处院落，虽然已经过了午夜仍旧有灯光传出来，这里原本是城中一户姓张的人家。
张家在广固城虽然无法与王、崔等一线世家大族相比，但是家境也殷实得很，原本家中田产也有数百亩之多。
此时此刻，张家院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人的尸体还算完整，女子的就不堪入目了，大多数全身赤裸，下体狼藉一片，显然生前遭到了非人般的凌辱……
厅堂的大门敞开着，昏暗的油灯随着夜风摇曳，隐约能看见低矮的案几上杯盘狼藉，盛酒的坛子歪倒在一侧，十几个高颧多须的羯族兵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正房中，一名半裸上身的羯族大汉躺在锦榻之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他名叫郭啸，是左军将军石挺麾下前哨营校尉，广固城破城时，他的前哨营是第一个入城的，大半日的搜刮，令得郭啸盆满钵满，心满意足……
郭啸今年刚及弱冠之年，他是石勒起事时十八骑之一的左长史郭敖的从子。郭敖膝下无子，从小就将郭啸带在身边，视如己出，对其极其器重，甚至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虽然有叔父的照拂，郭啸作战仍是极其勇猛的，每战必身先士卒，无往不前！入伍短短两年时间里，由一名普通的斥候升至一营的校尉！
而他的身边躺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妇人，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可以看见，那妇人姣好的面容上两道已经干涸的泪痕，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空洞的看着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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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
妇人本是张家大房的儿媳妇儿，她已经不年轻了，今年已经年过三旬，五官美则美矣，眼角却有细微的鱼尾纹。
直到此时，她仍旧没能从白天发生的噩梦中缓过神来，一群如野兽般的异族人冲入她的家中，见男人就杀，见到年轻女人先是淫辱一番，然后再杀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公爹、相公倒在羯人的屠刀之下，就连她那九岁的儿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张家上下一共八十二人，除了她一人之外，全部被屠戮殆尽！郭啸糟蹋完她以后，却并没有杀了她。郭啸本是孤儿，从小缺乏母爱，所以一直以来他就喜欢比自己大一些的熟妇，所以她才能够得以存活下来。
这也是郭啸留宿在张家的一个原因，郭啸原本是打算带着她一起回襄国的！
看着满门被灭的妇人此时已经如行尸走肉般，没有了任何的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顷刻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妇人由榻上起身，站在屋中间，将凌乱的衣袍重新整理好，轻步移至梳妆台处，撩起衣袍轻轻的跪坐在铜镜前，解开散乱的秀发，借着月光，将头发一丝不苟的重新梳好。
妇人看着手上这把做工精巧的牛角梳，已经有些年头了，那是新婚头一年，相公外出回来带给她的小礼物。虽然值不了几枚五铢，但是她一直在用，梳子经过多年使用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圆润。
妇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牛角梳重新放在梳妆台上。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月色下张家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间院落……
她凄然一笑，由一侧取过一条丝带，轻轻一抛悬于房梁之上，用力的打了一个死结。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没有丝毫的留恋，踢倒小凳，从始至终她没有看锦榻上如死猪般酣睡的羯人一眼……
小凳翻倒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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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郭啸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没有察觉，只是翻个身继续酣睡！
一个时辰以后，丑时过半，一个小脑袋由敞开的窗口探出，一双机警的眼睛如狼一般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扫视着屋中的一切。
片刻后，此间的房门轻轻地被推开，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一道黑影由门外闪进来，这人一身黑色的劲装，看动作和装束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
黑衣人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绿衣女子，眼中有一瞬间的悲戚，随即面露刚毅之色。他转过身来面向锦榻上的羯族人，轻轻抽出背上的钢刀，在月光的映衬之下钢刀闪耀着夺魄心神的寒芒！
他轻步走到锦榻前，看着鼾声大作的羯族校尉，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钢刀落下，郭啸的鼾声戛然而止！
郭啸的头颅滚到一旁，鲜血喷洒到洁白的墙上，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黑衣人还刀入鞘，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复又走回屋中。轻轻的将那悬挂在房梁上的妇人尸身抱下来，像是生怕力气大些会弄疼她一样。
将那妇人的尸身平放在地上，看着她圆睁的双眼，心中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轻轻的去合那女人的双眼，结果试了三次仍旧没能如愿。
他心中默念“我们会为你们一家报仇的！”
待到第四次，那妇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双眼终于闭上了。
做完这一切，黑衣人不再停留，推开房门，跃上围墙飘然而去，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自始至终外间的羯族士兵都没有丝毫地察觉，等到他们发现已经是早上的时候了……
同样的事情，广固城中各处都在发生着，一夜之间羯赵军中的中高级将领三十二人莫名其妙地在睡梦中丢了头颅！
这是睢陵公王根对广固城最后的遗泽，也是青州汉人最后不弯的脊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