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夜
夜羽已然微醺,张望几眼还未看出名堂,夜冥从对面缓步行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二哥,你来寻我?”
夜冥双目澄澈,步伐稳健,绛色婚服平整光滑,不见半点凌乱。
“父王等得久了,叫我来看看你,新郎官可不能总不露面呀!”
“我刚醒了酒,走吧,咱们一道回去。”
夜羽不疑有他,转过身就走。突然后背一凉,紧接着心口疼得要命,他惊骇低头,一把利剑从心口穿出。他呼喊救命,但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咕哝声,还没看清楚凶手是何人,眼前骤然全黑了。
宴中,宾客们举杯欢饮,忽听见一道惊慌的呼喊,“父王……父王!不好了!”
夜冥飞跑进来,直冲到夜渊身前,迭声禀道,“父王!齐国和梁国勾结,趁着送亲,他们派出刺客潜入会宁,儿臣刚去清水阁,永泰公主不见踪迹,玄甲军已经包围王府了!”
正说着,厅外传来疾奔呼喝声,“有刺客!有刺客!”
夜渊骤然色变,重重撂下酒杯,酒液溅了他一手,“玄甲军?”
宾客惊呼着向夜渊的方向靠拢,苦于未带兵器,只得将酒壶银筷举在身前。
“保护大王!”夜冥叫道,“唰”抽出腰间的长剑,“父王,王府后花园有一道小门,咱们从那里先出去?”
夜渊冷厉的眼神如苍鹰一般,凝在他的剑上。
夜冥脸色苍白,连忙调转剑柄,双手呈过去。
夜渊并不来接,盯着他一动不动。
沉重的压迫感令夜冥垂下眼睫,极力保持镇定。
夜渊终于开口,“从小门走,你带路!”
夜冥心内一松,在前引路。
大厅外,禁卫军、王府护卫和黑衣刺客激烈搏杀,夜渊瞟都未瞟,在禁卫军的拥护下随夜冥向王府后院去。
未走多远,不知从哪涌出的刺客又杀气腾腾包抄过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刺客精于刺杀,所出招式不像训练有素的兵士整齐有序,而是各出其招,竟像江湖人士。
手无寸铁的宾客很快落于下风。
夜渊边走边下令,命身旁的大将军立刻封闭都城,禁卫军全力擒拿刺客,令铁林大军整装迎敌。
片刻后仍未到小门,他焦灼地望向夜冥问,“到底怎么回事?齐国的送亲队伍怎会混入玄甲军?”
“儿臣猜是梁帝捣的鬼。”夜冥恨恨道。
“哼,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夜渊冷笑几声,他虽心急却并未乱了阵脚,冷静后立即发现疑点,“齐国跟梁国是死敌,怎还能被玄甲军混进送亲队伍?叶楚南不至于和梁国勾结罢?”
夜冥心神一颤,忙回道,“儿臣也只是猜测,还没有实证。”
夜渊脚步一顿,吩咐身旁的禁卫军统领,“抓活的,孤要严审!”
统领遵命。
夜渊环视四周,王储和三王子都在,单少了夜羽。
况且,送亲的刺客也忒多了些。
他立即停步,眼中迸发出阴沉的寒光,沉声问,“老二呢?”
夜冥刚应一声,“父王……”
前方又奔来一群刺客。
“护驾!快护驾!”王储高呼。
倒下的禁卫军越来越多,但终于望见前方的小门,穿过一片花坪就到。
夜冥放慢步伐,余光盯着步履匆匆的夜渊。成败在此一举!他心一横,手中长剑调转了方向,攻向身旁的禁卫军。
兵士反应不及,连着五人被击毙。
“竖子!是你!”夜渊眼里的错愕一瞬即过,马上喝道,“夜冥谋逆弑君,就地诛杀!”
禁卫军和臣属攻向夜冥,但招招攻势皆被他避开。他的剑法奇诡刁钻且速度极快,兵士一个个倒下,但他对臣子又手下留情,并不取他们的性命。
此时,几名臣子竟倒戈护他,其中就包括禁卫军副统领赵阳。
夜渊眼都直了,恶狠狠地指着夜冥,喘着粗气怒喝,“你……你瞒得好紧哪!”
三四丈外就是院墙,窄窄的小门紧闭,出了这道小门就能逃出生天。
三十来名禁卫军舍命厮杀,护着夜渊逼近小门。
正在此时,院墙上飘进一道黑影。
她的剑急如电闪,凌厉狠辣,配合夜冥将三十来人全部击毙。
玄幽王府内局势已定。
王府护卫层层侍立,几百名宾客伤的伤死的死,被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王储和三王子受伤被擒,起先还高声咒骂,很快发现形势不对,开始声泪俱下地劝说夜冥顾念兄弟情意。
“闭嘴!”夜渊怒吼。
他怒极反笑,斜睨着夜冥。
“孽子!往日你装病不出,原来尽是演戏!我夜家怎会出你这么个虚伪至极、阴毒卑劣之人?”
夜冥却面如春风,轻笑质问,“虚伪?你将我母妃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以国号冠我之名,论起虚伪,谁及得上你呀?我子承父业,承得还不错吧?”
“孤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夜渊连声冷笑,“你想谋权篡位?休想!孤早已立下传位诏书,你与王位永远无缘!”
“甚么有缘无缘?你们都死了,就与我有缘。”
夜冥慢悠悠说着,走至王储身前,手起剑落,王储的头骨碌碌掉落,在地上滚了几转才在夜渊足边停住。
夜渊粗重地喘息,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双颊的肉都在抖,指着夜冥暴喝,“你……畜生,孽障!”
三王子也骇得怒骂,“畜生,夜家没有你这种人!”
瑶华出手狠绝,但从未取人首级,夜冥一剑削下兄长的头,她暗暗皱了皱眉,
夜冥站到三王子身旁,幽幽地问,“三哥再去了,您还能立谁呢?”
夜渊双目猩红,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往日他瞧不上这个孱弱内敛的小儿子,悔之晚矣。
夜冥却低低轻笑,剑光闪过,三王子的头也滚落在地,血喷溅一地。他白皙的面容上也染了几点血渍,仍是轻柔地笑着,犹如地狱来的嗜杀妖魔。
夜渊晃了几晃又极力撑住,狞笑着盯住他。
往日,他就总用这种眼神看夜冥,此时,又不自禁地流露出同样的厌恶和蔑视,且越来越浓。
夜冥猛地双眸紧缩,上前两步,握剑的指骨因太用力轻颤着。
“殿下,他毕竟是你的父王,你出手会违背父子人伦,我替你出手罢?”
乍然听到女子声音,夜渊一震,转眸打量瑶华。
她穿了身男子的黑色窄袖锦袍,长发高高束起,殊丽的眉目间笼罩着冰雪气息,就跟死人一般毫无声息。方才未留意她,其实她轻盈曼妙的身姿一看就是女子,只是此间怎会有女子?
她的服饰和配剑并不显眼,但如此绝色和武功,夜渊微一思忖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哈哈哈!”他纵声长笑,“你是齐国的长公主?你俩竟勾结到一起?哈哈哈,原来是你们!你们做下这般恶事,就不怕报应?“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必定会不得好死!”
夜冥轻举起剑,看血从剑尖蜿蜒流下,笑得温柔又愉悦,“我们死不死,得很久以后再说了,眼下您却活不成了呢。”
“呸!”夜渊朝他啐了一口。
“快给我一个痛快罢!呵呵,你俩真是绝配,阴沉沉的容貌,一般的黑心肝!不过你们别做梦了,我变成厉鬼也会诅咒你们,睁大眼看着你们怎么灭亡!”
他笑得够了才高昂起头,双手负在身后,再也不瞧他们一眼。
夜冥仍是澹然微笑,喜庆的大红龙凤图宫灯发出红光,照在他昳丽的脸上,慑魄惊心。
他望着夜渊慷慨候死的神态,眼神渐渐凉薄,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举起滴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