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狼狈的出场

绝望。。。

太绝望。。。

漆黑的夜色中，姜茗若孑然独立于密林之中，看着眼前一望无际、毫无差别的森影重重，心下凄然。。。

半个月前，她孤身追逐一伙西域暴徒组织“鬼眼”，一路策马从西域黄沙追至这东晋国都，

一路上杀伐果断，何等的霸气悲壮，

这眼看着就要全歼对手，谁料匪首伊布却带着几个心腹窜进这密林，不过一瞬迟疑，姜茗若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于是，昨日还威风凛凛的岚月楼楼主姜茗若，此时便凄凉而无助的站在落叶上，寸步难行。

悔不当初进退两难大概是姜茗若现下最佳的心情写照。

因为外人眼中刀枪不入、上天入地的姜女侠，

她不认路，并且还怕黑。。。。

夜露渐重，浓厚的乌云如同深冬的棉被，厚厚的盖住天空，阵阵不甚清楚的雷声翻滚而来。

大雨翻盆而下，将本就狼狈的姜茗若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鬼眼，果然名字里带个鬼，连走的路都这么鬼气森森的。。。

大雨一轮“进攻”而后，姜茗若便已全军溃败，乌黑的长发被雨水打落披散，嫣红的纱衣垂坠感十足的贴在身上。

姜茗若暗暗的叹了口气，

是的，她还讨厌大雨。。。

这一套组合拳打的她措手不及，可是原地不动显然不是个好决定，

于是，她压着心中的恐惧迈出了脚步。

“轰！！”

雨声雷声“交相辉映”，姜茗若僵硬的身姿和身旁挺拔的榕树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姜茗若脚下更快，步步生风，

却忘了自己紧张时更容易无意识的、不断重复刚刚走过的错路。

于是，一身嫣红衣裙、披头散发、身体僵硬的姜茗若便衬着暴雨与雷鸣，在一片漆黑的密林中，不断的、飞速的沿着一个巨大的、迷惑的近圆形路线，

开始画圈。。。。

——

“轰！。。咔嚓嚓！！！”

又是雷雨夜，这“鬼眼”的伊布怕不是拜了哪路神仙，逃亡末路竟还屡次受老天爷的照顾掩盖踪迹。。。

段演一身月白锦袍，手持水墨油纸伞，在暴雨密林中脚步轻踏，面色从容的仿佛谪仙入尘，在暗夜中巡查着自己掌管的山林。

三日前，他和幼弟段扬奉命前来堵截“鬼眼”一行暴徒，谁知线索断在了密林外的山泉镇上，怎样都找不见人影，段演一行便索性在镇上休憩一晚再做打算。

谁知夜至中半，段演突然惊醒福灵心至，原来“鬼眼”并不是要逃离东晋，相反他们是打算往东晋都城司明城而去。

而穿过山泉镇旁的密林不远，便是司明城远郊一个举世闻名的温泉山庄——云自来，想来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

可惜算时辰，此时“鬼眼”应该已经穿过密林到达了云自来。

不过反正睡不着，段演索性先来这密林中探探路。

倏然间，

一道烈焰般的魅影，从目光边界悄然略过。

“！”

段演心中一惊，抬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竟然真被他遇到了可疑的踪迹。

是鬼眼的人吗？

只是这踪迹。。。若说是人，未免也快的有些离谱了。。。

段演心中疑虑更深，他现下没有后援，还需万事小心才是。

段演左手持伞，右手持剑，神情谨慎的关注着周遭的动静，缓步向刚刚人影的方向移动。

“刷！”

又是一晃而过的嫣红残影，却是从与刚刚相反的位置略过。

人的脚程有这么快吗？

段演压着心中的疑惑，改换方向，小心翼翼的继续追踪着魅影前行。

——

于是，

一红一白、一快一慢两道身影，

就这样，在一片电闪雷鸣中，画着圈，优雅的旋转了起来。。。

“嗖~嗖~”

段演努力追着那抹艳丽，却怎么样都拉短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真邪门，世间真有这般轻功？

而且对方一直在绕圈，难道是故意迷惑他的？

这林子中莫不是有什么机关法阵？

这片林子果然“有鬼”。

“哒。哒。”

姜茗若慌乱之中也听到了身后不远不近时时传来的脚步声响，自己却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声音。

这时候林子中怎么还会有人？莫非。。。不是人？

这片林子果然有鬼！

两人心中默默的发出了相同又不同的心声。

双方你追我赶的近圆运动，终于由于不可弥补的速度差，在姜茗若扣了段演一圈后产生了汇合。

大脑已暂时阵亡的姜茗若，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身影，径直便要从段演身边飞过。

只是两人刚刚错身经过之时，

“咔嚓！！！！” 一个惊雷从天劈下。

姜茗若脚下一个急停，身影一晃顿在了地上。

她不仅看到了眼前的落雷，更是也反应过了刚刚路过的身影。

一袭白衣执伞，如同在林间散步。。。

这莫不是。。。

无常索命？！！

而这一切发生太快，都在一眨眼间，

段演刚感到身旁有强风略过，眼前便是一道亮白劈过，身前原本阴森空荡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记身影，

娇艳的红纱，墨染的黑发，没有一丝活人生气般的僵硬直立。。。

惊雷过后，是更加浓厚的黑暗。

一同隐入黑暗的两人心中均是漏跳一拍，这。。。

见鬼了？！

——

死寂般的凝固过后，两人适应了黑暗，也模糊地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姜茗若心中狂风席卷，一边默默的摸到腰间的纨扇，一边努力辨别着眼前煞白的身影。话到嘴边，只想哆嗦着呐喊一句‘你是人是鬼！！？？’

可是话说出口，姜茗若只听到自己声音平稳而清冷，礼貌而克制，

“阁下何人？”

段演本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僵持中突然听到对方的声音，才发现原来对面的“女鬼”是个年轻女子。。。

“在下只是路过此处。倒是姑娘怎得如此深夜，孤身在这密林中行走？”

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姜茗若心中猛松一口气，姿态也跟着放松了些，抬手将纨扇支在额前挡雨，边道，

“公子还不是一样？”

段演尚未回答，却突然被姜茗若手中的刺绣纨扇吸引了注意。

扇面上深秋金黄的银杏叶洒落林间，一袭烈焰般火红的窈窕身姿在林间留下一抹倩影。

不仅那炉火纯青的刺绣技艺看着熟悉，

更让段演心中狠狠一颤的是因为，这扇面的图画自己亲眼见过。。。

十年前，洒满银杏叶的百果山、温柔慈爱的月影夫人、还有。。。那个永远笑的见牙不见眼，成天粘在他身边的软糯团子。。。。

刹那间，段演脑中却好似走马灯般往日重现，

心中怀疑大盛，莫非。。。

可到底理智尚存，段演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将怀疑和试探揉进了一个看上去应是很正常的问题，

“姑娘可是迷路了？”

谁知这平凡问题却惹得茗若脸色一僵，心中狂啸，你才迷路了！你全家都迷路了！。。

开口时却一脸正经，声音平淡的仿佛在回答一个最正常的问题，

“公子可辩得方向？”

段演观察着茗若的反应，莫名脸上带了丝更为柔和的笑意，迷路这点也很像，

“姑娘想去哪里？此处应与山泉镇近一些。”

茗若想了想温无言传信给他的地图，开口道，

“我要去云自来山庄。”

段演一愣，又是云自来。心中一阵快速盘旋，最后直截了当，

“我也正要前往云自来。姑娘若是放心我，不如。。我们同行？”

茗若看着眼前温雅正派的高大男子，心中突然氤氲起莫名的信任。

茗若想着，大概是被大雨浇傻了，算了算了，反正自己留下也是在这画圈，便应下了段演的邀请，半开玩笑道，

“公子放心我才是~”

大雨中，两人一伞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缓行。

刚刚还互相堤防的两人，转眼成了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