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以状还状

茗若与段穆进到殿内时，晋帝段南正抚着眉心，看上去有些疲累。

见到茗若和去而复返的段穆，打起精神，向茗若温和一笑。

茗若看着这和煦的笑容，不经意想起了段演。果然是亲父子。。。

“穆儿怎么又回来了？”晋帝向段穆问道。

“父皇，儿臣在殿外正好遇见茗若。她初见圣颜，想来有惶恐。儿臣便随她一同进来，有什么事也好提点她一二，也免得殿前失仪。”段穆恭敬的回道。

段穆话里话外，毫不见外，刻意摆出一副与茗若私下很熟稔的样子。

茗若忽略他跪下向晋帝行礼，

“民女姜茗若，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晋帝大手一挥，“免礼。来人给县主赐座。”

旁边的内侍匆匆为段穆和茗若搬来席子，段穆挥衣坐下。

“陛下圣恩浩荡，茗若戴罪之身，实不敢当。今日特来请皇上收回册封圣命，治茗若重罪。”茗若没有起身，伏在地上抬高音量道。

晋帝一脸茫然，问道，“县主何出此言啊？起来慢慢说~”

段穆不知茗若何意，不过心中却有些发虚，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见茗若抬起头，一脸惭愧惊恐的向晋帝沉声缓缓解释道，

“陛下有所不知。茗若受彧王所托，协助缉拿鬼眼。彧王殿下曾再三与民女强调，不可莽撞行事，定要留伊布活口。茗若一直谨记在心，只是后来遇到林生被杀一事，我的随侍被误认为是凶手，民女出身低微，没见过什么世面，慑于元王威严，便有些乱了阵脚，险些误了彧王制定好的计划。

后来幸得元王殿下体恤胞弟辛劳，欲伸援手助彧王抓捕。奈何茗若愚钝又误了事，暗中向元王通传消息时，误了半个时辰，这才使得元王的手下在彧王的包围圈外和伊布碰了个正着，让伊布逃脱。

茗若和彧王殿下等人一路追赶，伊布走投无路又将我的随侍误以为鬼眼余孽，这才把元王殿下下榻的落梅苑当做目标。不仅放火暗袭，还让那名女子劫持了元王。茗若急于补救过失，终是失手杀了伊布。”

茗若声音温柔软绵的娓娓道来，一旁的段穆却是变得越来越僵硬。

“茗若昨日醒来，听舅舅述说前后，方知道陛下降罪于彧王。又听说舅舅接下了册封的圣旨，心中惭愧万分。是以今日特此前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收回成命，降罪于茗若。”

茗若说完，段穆感觉自己已经一层冷汗，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茗若轻轻柔柔几句话，却是语带机锋，句句把他拉下水。

当日他带着段演等人进宫，挑挑拣拣禀告了云自来的前后、旁敲侧击的告了段演一堆状。段扬和凌飞羽有心维护，奈何两人都并不完全清楚太极阁中所有的变故，段演又提前严肃警告过他们不许参与，两人没敢随便开口。是以段演一句都未反驳，只为段扬和凌飞羽请了功，自己却是将段穆的指控都大包大揽了下来。

好在晋帝一贯维护段演，顶着宁氏一派的攻击，只罚了他禁足。

段穆记恨茗若，只道茗若将事情告诉了段演，从而坏了他的计划。却到最后也不知道，整个事情都是茗若暗中安排。所以面圣告状，段穆一路只防着段演等人，却不料段演一点都未反抗。甚至为了讨好茗若，很是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以为自己还是放低身价饶过茗若一马。

如今事情过了十多日，算是早已尘埃落定。谁知道茗若猛地蹦出来杀了个回马枪，以虚打实的扎了段穆好几枪。

威逼茗若出卖段演，设计抢功却扰乱了行动，被挟持致伊布被杀。。。

段穆这些年顺风顺水，习惯了身边的人捧着他敬着他。乍一下碰到这种茗若这种打法，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茗若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明里又句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有一句攻击他，他现在不管是辩解还是否认，都无异于不打自招。

段穆越想越坐立难安，做贼心虚的抬头看了眼晋帝，却见晋帝脸色凝重的正盯着他。

晋帝向段穆轻飘飘的开口道，“元王。”

“父皇！儿臣。。儿臣在。”段穆心中一慌，猛地站起向晋帝低头躬身道。

晋帝本就暗中了解过一些情况，此时见道段穆的反应，更是心中明了。

“你不是要提点她吗，那对昶安县主所说，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晋帝沉声道。

“。。。”段穆心中急转，最后只硬着头皮道，“鬼眼之案，虽是三弟之过，但儿臣作为兄长，没能尽力督促训导，也有。。也有疏忽之责。。。请父皇降罪。”

殿内一时安静无声，晋帝看着伏在地上应对如常的茗若和躬在一旁略显慌乱的段穆，半晌只是开口道，“行了，都起来吧。这件事已经已定，不必再提了。。。”

说完又放缓声音，向茗若柔声道，“茗若是吧，起来吧~你一个小丫头，出生入死的救下了朕两个皇儿，这县主之位，你当之无愧，不必推辞。。。大将军孤身多年，这次能寻会你这个亲人，实是天赐之福。你便安心留在你舅舅身边，好好孝顺他。”

茗若不知是错觉，还是晋帝对她的态度确实比刚才要柔和许多。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忙叩首道，“陛下隆恩，茗若不敢辞。茗若谨遵陛下教诲，定当侍亲敬上，安顺守礼，不负圣恩。”

茗若和段穆一同告退出殿，两人心境却与入殿时千差万别。

茗若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段穆压着火气跟在后面。

“昶安县主！”直到离开宣和殿的院落，段穆的声音自后传来。

茗若停下脚步却未回头，段穆三两步迈到茗若面前，一脸寒霜的拦在茗若身前。

“元王还有什么吩咐吗？”茗若请定神闲，甚是带了丝隐隐的笑意。

段穆看着茗若的样子，火气直冒，余光看到周围来往的人影，终是忍住气，低声向茗若道，“宫内礼数繁多，想来昶安县主有所不便，不知本王是否有幸邀县主到碧水阁吃盏茶？”

“元王客气了，还是将军府我最方便。”茗若笑笑回道，说完便不再理会段穆，绕过段穆向走去。

段穆不想茗若竟会如此态度，气愤之下，伸手一把扯住茗若的左臂，压低声音道，“趁本王还和你好好说话。。。别不识抬举！”

茗若虽然能出来走动，但不过十几天，左臂的重伤还未痊愈。段穆下手没轻没重，茗若只觉左臂扯动之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茗若眉头轻皱，却没有出声，只抬起右手将段穆抓她的手打落，装作整理衣衫，轻抚了抚衣袖。

抬头面上已恢复如常，却是开口向段穆道，“殿下盛情，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