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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4章衡阳保卫战

1944年日军制定了“一号作战”方案,这是日本投降之前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在这场战役中,国军因为各种因素连连丢城失地,因此这场战役又被称为“豫湘桂大溃退”。

但是衡阳会战却是国军在这场战役中的唯一亮点。此战历时四十七天,日军惨胜,国军虽败犹荣,成为了抗战史上历战时间最长、双方伤亡人数最多的一场血战,被外界誉为“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

从日军对待衡阳的态度,可以看出惨烈。比如当时日军为了攻城,调集了重炮联队可见重视,一个野战重炮联队从长沙到衡阳,走了一个多月。

一路上,从水路换到陆路,再换到水路;从拆散到组装,折腾了三十多天,才运到衡阳。

运输过程中炮兵中暑死了一堆,过程及其艰辛。

日军尚且如何,大家可以想见守城的国军多艰难多困苦。

重炮攻城就是有用,150毫米重炮架在衡阳城下轰了一通后,效果确实不一般。

但即使是这样,衡阳城的国军仍然不投降。

其实不单是重炮,日军衡阳攻城部队其他物资也转运不畅。日军又没有很好的工兵体系,衡阳又是个大包围圈。

而且日军很狡猾,故意给了方先觉第十军突围的机会,日军给第十军留了个口,希望他们像常德守城的余程万一样,赶紧突围算了,这样大家都轻松,不用死耗。

此战中国的参战部队是方先觉率领的第十军外加暂编五十四师的一个团。

而这个第十军早在李玉堂时期就被誉为“泰山军”,战斗力绝对能排进国军一流行列。

而在衡阳保卫战时,日军在十一军司令官横山勇的率领下前后投入的兵力达四个师团共计九万多人,而国军只有八个团一万七千多人。

但此战国军在双方兵力一比五的情况下,血战衡阳四十七天,最终成功的超额完成了任务。不过最终却也上演了一幕悲剧。

这场被后世誉为“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日军惨胜,而国军不仅以少战多重创日本军,还以会战持续之弥久、战斗之惨烈、影响之深远而名垂史册。

在此战结束后,被俘虏的国军将领后都成功逃跑,有五位国军将士因此战获得了青天白日勋章。

但是在这场战役中,国军的弊端一览无余,十五个军近四十万援军没能解围,使得老蒋在同盟国中名誉大为受损。

而方先觉也因此战饱受争议,即使在其晚年,有的人认为他是抗日英雄,有的人却认为他是投降的叛徒。

因为他血战衡阳四十七天,最终功亏一篑,后人更是称他“惟欠一死”。

有史学家认为,方先觉的投降并不是因为在衡阳保卫战中的失利,更多的则是国军高层将领在战略战术的判断失误以及自身的贪污腐化造就了这场战役的悲剧。

所以此战的失败,非战之罪,方先觉的投降,虽败犹荣。

整个衡阳战役中,国军第十军在未休整的情况下抗击日军47天,远远超过了原定计划的15天,在付出5000人的代价下,伤亡日军50000余人,可谓是可歌可泣!

在衡阳前线布防的是国军第10军外加暂编54师的一个团,总兵力为1.7万人。指挥官为国民党第十军军长――方先觉。

而日军方面是横山勇的第11军,下有第68师团,116师团,58师团,13师团(该师团为日军甲种师团),总共有9万多人,外加日本陆军航空兵的第五航空军,双方可谓是实力悬殊。

能够彰显其精神的是会战的后期,即日寇对衡阳城发动两次总攻后。此时国军伤亡巨大,可城仍在手中。

8月1日,敌人将主力部队调上,发动第三次总攻。此时,守城第十军已弹尽粮绝。

8月6日,日寇撕开防线,侵入衡阳城北,第十军军长方先觉给蒋介石发了最后一封电报:来生再见!

第十军已经弹尽粮绝,濒临绝境。

这里有一张照片,照得是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军衡阳保卫战阵亡将士忠骸。

就是这张照片,一座不折不扣的人骨山。

照片中间层层叠叠了五十多层的,是人头骨,摆了近一丈高。两边是一束束肢骨,像柴禾一样垒起。

小山长20余米、高约丈余。

这些尸骨,是第十军阵亡将士的,据说仅仅只搜集了一半。

那是一张张曾经鲜活年轻的面孔。

集中尸骨的地方,是衡阳城南一片叫张家山的荒野,是第十军当年守得最壮烈的阵地所在。

张家山是老衡阳城南的一座小山包,今天海拔104.8米。在76年前的军用地图上,它的海拔是114米。衡阳保卫战中,张家山被生生削去了十米。

山头建起了衡阳市气象站,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痕迹。

后人大多不清楚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那一段历史,不知道这附近曾经有那么多的中国军人,怀着怎样的满腔悲壮,先后殉国。

抗战先烈,你们在张家山还好吗?

1946年2月,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第十军预十师师长葛先才回到衡阳城。

战争过去两年了,衡阳城仍然荒草丛生,一片废墟,处处遗骨。

葛先才带人搜集这些尸骨,因为有的还没有完全腐烂,臭味扑鼻,他们就给尸骨喷上香水。

这一待就是四个多月

得知消息,60多名在衡阳附近的第十军官兵赶来帮忙,卢庆贻是在场的人之一。

原第十军军指挥部通讯员卢庆贻,看着堆积如山的昔日战友尸骨,泪流满面。

四个月里,他们先后搜集忠骸三千多具,其中尤以张家山附近为多。

重回旧地,看着这些战友们,卢庆贻,这位曾经的军部通讯员无数次热泪盈眶。

1944年7月1日凌晨5时,原本一片寂静的张家山,突然炮声齐鸣,鬼子的野炮、步炮、速射炮,同时向山头开火,几十架敌机也投下炸弹。

张家山瞬间尘土横飞,浓烟滚滚。

这座衡阳“最前线上最高的山”,左右两边还各有一处高地,形成品字形交叉火力,互为犄角,易守难攻。

第一轮总攻中,守卫张家山的,是预十师陈德坒团一营。进攻方,是鬼子的两个中队。激战至中午,两个中队的鬼子死伤大半,狼狈逃回阵地。

几次攻击后,一天夜里,鬼子集中兵力,向张家山右侧高地发起突袭。

在卢庆贻的记忆里,那一夜,张家山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人。

“唯一认敌人的办法是什么呢,认衣服,日本人是卡其布的,中国人是粗布的军服,认到卡其布的就杀。”

由于兵力悬殊,凌晨一时,鬼子占领了张家山右侧高地。

第二天早上,鬼子又在炮兵掩护下,攻占了张家山左侧的高地。

预十师三十团第一营官兵几乎全部壮烈殉国。

情况危急,葛先才赤膊上阵,率领工兵连发动逆袭,与鬼子展开白刃战,重新夺回阵地。

师属搜索连连长,搏杀到最后,拉响手雷与鬼子同归于尽。

工兵连连长重伤不退,在与鬼子的拼杀中互中刺刀身亡。

接下来的一个月,类似战斗在张家山阵地反复上演。预十师在此处重创日寇两个联队。

战后的战报显示,其中光是有三千多鬼子参战的133联队,生还者仅有二百余人。

守军预十师的五个整连,也全部倒在了这块高地上。

葛先才后来回忆,到1944年7月23日,在鬼子猛烈炮火轰炸中,张家山工事尽毁,整个山头找不到一株茅草,更没有一尺平地。

经过近一个月的孤城血战,防守衡阳的第十军战斗人员,已经伤亡殆尽。医护兵、传令兵、伙夫都上了前线。

前线打来求援电话时,军长方先觉只能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没人可派,没有弹药,必须死守。

到最后,军部再也接不到求救电话,因为,前线阵地上的通讯已被鬼子的炮火炸毁。

此时,第十军官兵的最后一丝希望,落在了蒋介石答应的援军身上。

“民族义旗飘衡阳,志士起蒸湘,孤军奋斗显身手,视敌如犬羊。精诚结团体,万民共颂扬,还我田园全骨肉,携手上疆场……”

这首歌,是方先觉在1944年年底写下的一首词,好友王赐生的夫人为其谱曲,在当时的衡阳地区,几乎人人会唱。

衡阳人曾琪,一心想报考黄埔军校,参军救国。

1942年,曾琪考入黄埔军校武冈分校18期步科。

1943年毕业后,曾琪被分到74军担任中尉见习官,从军首战,便是救援家乡衡阳。

“我家在衡阳,房子都被炸没了,家里人躲到乡下去了。我眼睛眉毛这里,是敌机丢下的炮弹炸伤后留下的疤痕……”

衡阳保卫战开始之后,曾琪所在的74军,曾经努力向衡阳方向靠拢,距离衡阳城最近的一次,只差23公里。

“都死了,现在怕只剩我一个人还活着了。没能打进衡阳城,最近就打到马尾岭那里,援军不力啊,打不进去了。”

96岁的彭紫辉,当时是79军上尉军医,也参与了衡阳解围战。由于从前线抬下的伤员实在太多,彭紫辉根本忙不过来。

“一连四十几天炮火没有停过,我那四十几天掉了一半的头发……”

7月23日,衡阳保卫战打响后整整一个月。这一天,第十军官兵终于等来了希望。军部通讯员卢庆贻突然听到电台里传来一阵清晰的电流声。

经过与对方电台联络,卢庆贻得知,援军是第62军先头部队,已靠近衡阳城外黄茶岭一带,与第十军相距不到一公里。从望远镜里,甚至可以清楚看见援军部队的身影。

这时,62军又发来电报,希望城内派出部队接应,以便夹击敌人。方先觉七拼八凑,集齐了130余人的敢死队,向援军方向杀去。

眼看援军到来,衡阳得救,第十军军部一片欢腾,大家开始讨论解围后应如何回答记者采访,参谋部甚至开始草拟胜利后的请功电报,还包括感谢援军解围的慰问信。

然而,当接应部队突破鬼子封锁冲到黄茶岭,援军却不见了踪影。此时,城内再次接到62军的电报:“敌人火力太强,攻不进来”。

得知援军撤退之后,这支一百来人的接应部队,奇迹般再次从日寇的枪林弹雨中突入了城内。只是回来的敢死队成员,仅剩下了不到30人。

这是援军离城内最近的一次,此后,卢庆贻再也没有听到援军的电台信号。

8月6日,鬼子发动第三轮总攻五天后,五桂岭、岳屏山阵地终于支撑不住,先后失陷,外新街和西禅寺两处守军全部牺牲,阵地落入敌手。

衡阳保卫战进入城市巷战阶段。

下午,方先觉紧急叫来四个师长,在衡阳的中央银行金库召开会议。

“军长和三个师长开会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得到会议整个过程。第三师师长提出来突围,带剩下兄弟突围出去,军长说这些兄弟伤的伤、残的残,重伤员有三四千,我不能丢下这些人。我们出去了,他们怎么办?”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突然,卢庆贻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又传出一阵哭声,这是方先觉的声音。

“军长随从副官跟我讲,军长哭了。他想到突围出去,但他对不住城里三四千重伤员。他说要死都死在衡阳算了。他掏出手枪准备自杀,师长们阻止了他。”

指挥体系已经崩溃了,整个指挥部里哭声一片。

卢庆贻清晰记得,这是1944年8月6日下午五点。就是在这个时间,一片哭声中,卢庆贻经手发出了衡阳守军的最后一封电报。

“我军现已弹尽援绝,敌于今晨自北门突入,我已无可堵之兵。……此电恐为最后之一电,望来生再见!”

8日上午,方先觉下令停战,他向鬼子提了几个条件:保证官兵生命安全;收容治疗伤兵;第十军保留建制,不出衡阳,就地驻防。

同样筋疲力尽的鬼子,答应了。

枪炮声停止了,成了两个世界。

衡阳城内外,寂静得如一座死城。不,有声音,那是一阵一阵传来的哭泣之声,或远或近,或嚎哭或低泣,时有所闻。

“我走向阵地,想去安慰已停止战斗的官兵,老远就看见他们满面泪痕,有的抱枪坐泣;有的泪水盈眶,正在埋葬战死的同伴;有的在为负伤者裹伤;有的将枪用力向山石上摔去。”①

8月8日上午11时,在炮火声中喧嚣了四十多天的衡阳城,终于沉寂下来。

衡阳城破后,第十军高级军官被囚于天主堂,士兵囚于东洲岛。

三周后,第三师师长周庆祥和军参谋长孙鸣玉逃走。

三个月后,特务人员成功解救方先觉。

四个月后,特务人员成功解救葛先才。

第十军幸存官兵有陆续逃走的,四散各方……

18个月后,1946年2月,预十师师长葛先才回到了这片硝烟散尽的战场。

这里荒草没颈,惨白的骸骨东一堆西一堆,横七竖八,草长得最高最茂盛的地方,往往就是骸骨最多的地方。

开始几天,大家分组捡拾暴露在外的忠骨,接着又凭着记忆和判断开始挖掘。

有些埋得深的,尸体仍然完好,军服、子弹带都完好如初,甚至还挖出许多委任状、照片和家信。

许多无法辨认身份的战友,已没法埋骨回乡。葛先才决定,将他们埋在这片曾经浴血奋战的沙场上。

他选择了张家山,这个衡阳保卫战中,最惨烈的战场。

合葬当天,葛先才泪如雨下:

誓歼倭寇不顾身,万四战士丧衡城。

可怜湘江水畔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锥心,泣血,默哀良久;然后,我们在这三千余具忠骸的合葬冢前,合力竖立一块巨大的石碑,‘陆军第十军衡阳保卫战阵亡将士之墓’。”②

今天,纪念碑早已无处可寻,将士们的忠骸不知是否安在。

素色的花篮,洁白的挽联,在雨中飘扬,凭吊张家山。

抗战英烈,你们在张家山还好吗?

抗战结束四十年后,第十军的对手,日军第十一军依然对这支部队肃然起敬。

在战史中,日军这样写道:“亘四十余天之激战中,敌人尚无一卒向我投降,实为中日战争以来之珍闻。”

1983年,方先觉在台北逝世,得知方军长逝世,当年攻打衡阳的日军老兵亲往台北祭拜,并绘制了一幅大型油画《衡阳之战》,送给第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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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②摘自第十军预十师师长葛先才回忆录《血战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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