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梦中
我本来一直就在吃吃喝喝,没参与他们的交谈,可黄老义这话一说出口,我立刻警觉了,抬起头看看他。
我估摸着,神算子的嘴巴应该是很严的,他心里知道我的来历,不过,却没有告诉黄老义。如果黄老义也知道我的身份,那他多半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付千灯的事。
“老哥,付千灯是怎么了?”
黄老义喝了口酒,讲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他说,付千灯这段日子不停的惹事杀人,经常在河滩行走的那些江湖门阀家族,几乎都有人折在他手里。就连黄家坟的人,也被付千灯给杀了两个。
如果就是一个两个人丧命,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河滩江湖的争斗由来已久,没有一天是太平的。可付千灯接二连三的害人性命,次数多了,就引起了众怒。
原本,江湖上一些知根知底的家族,轻易不会找付千灯麻烦,因为彼此也没有什么冤仇,有的家族知道,玉顶炉在他手里,碍于他的本事,也不敢明着去抢,总的来说,还算是相安无事的。但这小半年以来,付千灯众怒难平,很多死了人的家族,就开始串联着,想把付千灯给围剿掉。正好黄老义在河滩人头熟,不少人都托黄老义到处游说。
“这可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儿,大伙儿经常在河滩走动,要是外出的时候,真遇到了付千灯,谁能逃得过?”黄老义有喝了口酒,说道:“老徐,老张,你们俩也合计合计,如今总也有二十来家肯出人出钱,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付千灯这个祸害给剿了。”
“老哥哥你一句话的事,你怎么说,咱们寅虎寨就怎么办。”徐三魁很痛快,他心里明白,像这样的事情,其实每家出不了几个人,也出不了几个钱。
他们商量的时候,我的心一直都在上下乱跳。不过,我觉得,黄老义说的付千灯,多半不是我师父,师父那人,我心里有数,绝不会滥杀无辜。黄老义说的,肯定是假师父。
一想起假师父那阴森森的目光,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一场酒直接喝到了快天亮,我一夜没睡,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刻也待不住了,青萝还在那个小镇里,我连着几天没回去,她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因此,我也没有久留,跟黄老义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就下山去了。
小七彩也跟着我一块儿下山,两个人一起从寅虎寨所在的深山走到临近河滩的地方时,小七彩也和我道别了。我心急火燎的在渡口找了条船,直接朝着之前的小镇赶去。
客船顺流而下,走的还算快,当天傍晚,就到了小镇附近。我马不停蹄的上岸,一口气赶回小镇,来到暂住的小院,院门是锁着的,我本来有把钥匙,可是颠簸了几天,早就丢了。实在没有法子,我看看周围没人,翻墙跳了进去。
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小桌上用茶碗压着一张纸。拿起纸一看,上面写着:“十三,我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心里急,想去找你,我先向南边去找。”
我看到纸条,心里就更急了,青萝若是一直在这儿等,现在俩人就能碰头,可她跑出去找,我一下子又不知所措。青萝是个死心眼,朝着南边找,如果找不到,她可能会一直找下去。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翻出了小院,从小镇离开,顺着南边寻找。纸条上没留下时间,我也不知道青萝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现在想去找她,一时间无从找起,只能慢慢的一路碰运气。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等从小镇出来时,天就黑了。一离开小镇,前方黑灯瞎火,除了头顶的月光,再没有一丝光线。我找的很吃力,尤其在这样昏暗的夜里,稍远一点的情景就看的非常模糊。
可我没有别的选择,青萝手无缚鸡之力,人又淳朴的有些傻,不赶紧找到她,我害怕出什么岔子。从入夜开始,我就一直朝南边找,找了至少两个时辰,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夜也深了。
我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往前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又走了有半个时辰,感觉撑不住了,从前天到现在还没合眼,头晕眼花,再这样走下去,自己就得先倒下。
小镇南边几十里都看不到村落,这时候也不可能找到借宿的地方,我随便选了个滩地,和衣躺下,打算凑合着歇一会儿。
估计是太累了,躺下没多久,我就进入梦乡。在荒滩野地睡觉,不可能睡的太沉,睡着之后,我就开始做梦。
梦乱七八糟的,但是过了一会儿,梦境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在梦里,我看见了家里原来的小院,那个破旧的小院,我生活了十几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一步一步朝着小院走过去,等到距离很近时,小院里走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跟河滩上千千万万个乡下女人一样,看着质朴,耐劳,模样很温和。她倚着门框,看到我得时候,她的眼神似乎顿了顿。
“孩子……是你吗……”
尽管是在梦里,可我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一颗心似乎在剧烈的颤抖。
大概十来岁时,爹偶然和我说过,说我娘过世的早。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娘,这是我心中的一块隐痛。别的孩子无论穷富,每天却能在父母的怀抱中安然入睡,可我,自幼就跟爹相依为命,娘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你是……”
“孩子,你认不得我……这是你的家……孩子,真的认不得我吗……”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尽管我从未见过母亲,也从未听母亲说过一句话,可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出来,这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就是我娘。
“你是……你是娘吗……”
“孩子……”对方踉跄着朝前走了一步,朝我伸出双手。
此时此刻,她的一双手,她的怀抱,仿佛是这世上最最温暖,也最最安全的地方,我颠沛流离了这么久,饱尝艰辛,看见她伸出的手,再听到她的声音,眼眶里的眼泪似乎一下喷薄而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我一下扑到她的怀里,泪如泉涌,好像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在这一瞬间被抚平了。
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外面即便有再大的风雨,也丝毫影响不到我。我好像沉醉了,宁愿就在她的怀抱中,哪儿都不去。
“孩子,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跟着爹,下河捕鱼,后来又跟着师傅,仍旧是下河,一年到头,总没有歇着的时候……”
“受苦了,我得孩子受苦了……”
“不苦,不苦。”我摇了摇头,人就是这样,或许苦了十年,二十年,但真正见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时,先前的苦难时光,回想起来似乎也就不那么苦了。
“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
我抬起头,望着母亲,她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河滩乡下女人,没有一丝雍容华贵,可脸庞上的每一丝皱纹中,仿佛都隐含着一个母亲对儿女的眷恋与关切。
在我得心里,娘的影子,始终都是模糊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偶尔问起父亲的时候,父亲也只能跟我讲述娘的样子。一个人的样子,凭讲述是讲不出来的,反正,父亲也说过,娘是个好女人,虽然很普通,但肯吃苦,人又勤快,很能持家。
我想,我不知道娘的样子,娘或许也不知道我得样子,毕竟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
娘端详着我,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似乎永远都看不够。尽管我已经二十出头了,可在爹娘面前,却依然是个孩子。
“孩子,你长的没有我的样子,却仍是俊的。”娘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盯住了我的眼睛:“孩子,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娘似乎吃了一惊,急忙捧着我的脸,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眼睛里,确实有东西,我一直都不知道,还是河里一条七彩鱼先发现的。”我在娘的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把当初小七彩发现我眼睛中又东西,然后又去找翠姨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人家说,你的眼睛里,是……是一个吊死鬼?”
“是,翠姨是这么说的,我信她的话,她也只能看出这些,再多的,便看不出来了。”
“不会,不会。”娘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眼睛里的东西,是有灵性的,怎么可能是吊死鬼?孩子,你不要骗娘,跟娘说真话。”
“娘,我怎么会骗你?我即便骗了任何人,也不会骗你的。真的,当时翠姨就是那么说的。”
“绝不会,你一定是瞒着我了。”娘的表情好像急切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抓着我的衣领,问道:“孩子,你说实话,你眼睛里,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