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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卸下骄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气,夹杂着淡淡的腊梅香,夜已深沉,桌上的烛灯随风摇曳著。

凌菲鱼正襟危坐着,时不时抬头偷偷地望向端坐在桌前,借酒浇愁的苏暮白。

几壶酒下肚后,苏暮白的脸上好似火烧云般泛起红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酒壶空后,又高叫着让林啸继续上酒。

林啸见他整个人都喝醉了,站在门前,不断地朝凌菲鱼投去哀求的目光。

“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天色已晚,大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凌菲鱼说着便忍着膝盖上的伤痛,慢慢地走到苏暮白的面前,伸手便要将他手中的酒盏接过。

谁知,苏暮白紧捏著酒盏不放,半晌后沉缓开口。

“以后再遇到事,尽管告诉我,不要以身犯险。”

凌菲鱼微微一怔,想不到如烟所言极是,那金爷确实是死在他的手中。

“其实,你大可将盗贼押送至官府便是,何必要斩尽杀绝。”

在这整个上京城,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骇人听闻。

最后一句话,她略有保留,只敢在心中暗自吐槽。

谁知,苏暮白对于她的这番话并未动怒,借着酒劲,眼眶充斥着红血丝。

“那白鹤玉雕,是我生母留下的遗物。”

回想起儿时那不公平的遭遇,一时间手中加大力度,竟将酒盏捏得粉碎。

“在这个府上,每个人都带着假面过日子,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我。”

凌菲鱼第一次见他卸下一点骄傲,想不到那不可一世的太傅大人,竟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那时,年幼的我没能守护好母亲的遗物......以后定然不会了......”

苏暮白声音逐渐变小,竟醉了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凌菲鱼被他的孝心所打动,深有感触这种想为母亲做些什么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幼年未能保护住母亲,只可惜再想保护时,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又是一夜无眠,当天空投射下细碎的阳光,万物逐渐苏醒过来。

凌菲鱼浑身的淤青也褪去了几分,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用香墨勾画弯弯的眉毛,淡淡地在脸上涂抹胭脂,一袭淡蓝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风光流动轻泻于地,发髻间的玉珠钗,更是增添了一丝淡雅。

“姑娘,姑娘。”

如烟端著一壶刚沏好的茶,匆匆走了进来。

“我听说二爷在正堂同侯爷吵起来了,好像吵得挺凶的。”

凌菲鱼闻言,心中大惊,素有耳闻这个侯爷的性子向来喜怒无常,自从嫁入侯府后,便不曾见过一面。

听闻侯爷行踪不定,如今突然归来便同苏暮白大吵一架,作为太傅夫人的身份,委实不好置身事外,于情于理也该前去拜见下兄长。

刚步入正堂,便瞧见端坐在上的太夫人脸色格外沉重,唉声叹气著。

坐于左侧那年纪稍长苏暮白三岁,看起来却格外老成干练的男子,正是袭承爵位的侯爷苏夕迟。

只见他脸色震红,一身紫色锦袍,腰间扎条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白玉冠固定着,修长的腰姿挺的笔直,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流云,整个人透著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倘若你执意要将那败坏侯府名声的女人牌位供奉祠堂,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休要想!”

说著,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盏溢出的水滞溅得到处都是。

立于他身侧的南宫云见他动怒,连忙上前顺了顺他的胸口,故作哭哭啼啼状。

“侯爷切莫气坏了身子,二弟如今乃是当朝太傅,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权位在手,就连母亲也奈何不了他。本以为他眼下出人头地了,能够帮衬著点侯府,想不到竟然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枉费母亲这二十多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权当是养了个白眼狼。”

想不到这句话就像是个导火线,苏夕迟大发雷霆,颤抖著指尖指向那端坐一旁,一脸无所畏惧的苏暮白。

“你那生母当初若不是勾引父亲,身怀有孕,休想踏入侯府半步。她不过是个淫贱的女人,岂有资格供奉祠堂,简直是羞辱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谁知,苏暮白猛地扬手一挥,将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碎片四下飞溅,双目赤红道。

“当年侯府濒临绝境时,若不是我母亲那些嫁妆,只怕这侯府早就被典卖出去。”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抬眸扫视着眼前这三只霸占生母嫁妆的“恶狼”,语气冷冽道。

“父亲生前已经向陛下请旨将我母亲追封为平妻,她的牌位便有资格供奉祠堂。若是兄长不肯答应,那便随我前去找陛下来评理。”

凌菲鱼见在场的众人瞬间沉寂下来,每个人各怀心事,气氛显得愈发凝重。

这时,南宫云发现了她的身影,于是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

“弟媳来了,听闻你不小心摔伤了,想必已无大碍了罢。”

凌菲鱼听出她的口吻并不是真心关切,却依旧报以微笑,有礼道。

“听闻兄长回来了,作为弟媳,理应前来拜见下。”

苏夕迟上下打量着她,于是借此机会,将所有的矛头统统指向她。

“这声兄长我可无福消受,你没来之前,家里一切安好,自从你一来,家里就变得一团乱。”

凌菲鱼见他明摆着想要拿她撒气,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知书达礼道。

“兄长此言差矣,其中原由虽然我并不太清楚,但是方才听闻夫君想将婆母的牌位供奉祠堂。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夫君乃是敬孝道,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苏夕迟见她句句在理,不免气结于心,捂著隐隐作痛的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古以来长兄为父,你们这般咄咄逼人,是想要活生生地气死侯爷吗?”

南宫云见他脸色由红变紫,看起来像是一口气即将提不上来,吓得连忙招呼下人赶紧送提气的参汤前来。

整个正堂闹得鸡飞狗跳,双方僵持不下,针对牌位供奉祠堂之事,谁也不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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