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不独活

一阵寒光闪过，紧接着花雨棠只觉得手腕传来阵阵钝痛，手中的紫玉簪瞬间脱手而出，叮地一声定在了墙壁缝隙中。

“小七，你真是太令为兄失望了。”

陛下收回宽大的龙纹袖袍，双目赤红的看着她，眼底尽显失落与悲伤，厉声道。

“来人，把七公主带回寝殿，没有朕的准许不准她踏出殿中半步，失职者格杀勿论！”

花雨棠泪眼婆娑地望向昏迷不醒的南无玥，拼尽全力地想要爬向他，却被两侧的侍卫不由分说的架起，几乎连拖带拽地把她拖出了牢房，整个牢房依旧回荡着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声。

“南无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陛下第一次体会到诛心之痛，自古帝王最无情，可唯独对她宠爱有加，眼下就连唯一的至亲也要背叛他，弃他而去。

他愈发憎恨南无玥，若是他不曾出现在花雨棠的生命中，或许兄妹俩也不至于走到反目成仇这一步，是他夺走了心爱的皇妹，必须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回到清月殿，花雨棠几乎拼尽全力想要冲破重重阻碍前去见南无玥，奈何寝殿的门和窗全部封死了，唯一的殿门也从外面上了锁，除了每日三餐有宫女前来送膳，几乎都是她一人独自待在殿中。

她终日以泪洗面，时而昏睡，时而哭醒，最终心灰意冷地不吃不喝，心想着与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被困死在这座冰冷无情的深宫。

陛下听闻她闹绝食，万般无奈下前来看望她，并且下令让贴身公公强行给她灌下一碗小米粥，见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又全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脸色苍白得好似张白纸似的，没有丝毫精气神，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娇花，奄奄一息。

“小七，你想就这样报复朕，朕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陛下说著，便伸手夺过公公手中剩余的半碗粥，眼底透著隐隐怒意，伸手捏住她娇俏的下巴，强行把小米粥往她口中灌去。

他嘴上说著最狠的话，但是心中却在默默地滴著血，见她被呛到了，惊慌地连忙停下手，却被她一口咬住虎口，那股钻心的剧痛袭遍全身，就算流血也不挣扎，只要她能想通消气，便已是对他莫大的安慰。

花雨棠因情绪大起大落极不稳定，很快便病倒了，终日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就连御医也纷纷束手无策。

陛下见她即使是昏迷中，口中也时不时喊著“南无玥”的名字，缠着绷带的手再次攥紧，但御医的一句话，令他不得不退让一步。

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南无玥拖着伤横累累的身子，几乎是被侍卫抬过来的，当他看见短短几日未见，花雨棠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心如刀割般刺痛，挣脱开侍卫的束缚，咬紧牙关地爬向玉榻，终于抓住那只玉手，目睹著朝思暮想的伊人此时性命垂危，毫无求生的意识，顿时冲破了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这就是你对她的爱，你爱她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才叫做维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和那可笑的诺言吗？”

陛下那身明黄色龙袍，胸前还绣著九条金龙，体现出帝王的威风凛凛，雷霆之怒地斥责道。

南无玥身上的囚服被鞭子抽打得残破不堪，暴露在外的鞭痕往外渗出血，束起的长发也变得凌乱不堪，额前凌乱的龙须发丝下，那张俊朗的脸也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唯有那双眼眸依旧透著一抹坚毅。

“公主，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答应你会陪你去看日升日落，去看漫山遍野的花，去放风筝，去陪你走遍天涯海角，此生矢志不渝。”

躺在玉榻上的花雨棠，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那细密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下，随即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南无玥不忍她跟着一并遭罪，但深知若是他退让了，她绝对会寻死觅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跪求陛下网开一面。

“陛下，请您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愿意接受重重考验，只要陛下肯接纳末将，末将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见陛下始终沉着脸，眼底尽显冷漠，并不表态，于是用力地磕起头来。

“末将深知陛下心中恨不得将末将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但眼下陛下就忍心看着七公主含恨而去吗？如此一来，陛下既失信于西洲，也永远的失去了唯一的至亲，这难道就是陛下想要的结果吗？”

陛下震怒之下，怒斥着让他滚出殿外跪着，待他被侍卫拖下去后，眼底那抹凌冽瞬间化作心疼，踉跄著来到玉榻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冰冷的玉手，见她活得这般痛苦，他又何尝不跟着心痛，奈何他是帝王，身上肩负起整个景裕国的兴旺重任，不得不做出让她远嫁稳固边疆的决定。

夜风习习，天边雷声轰鸣，狂风卷著暴雨好似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挥打在地面，飞溅起无数朵水花。

雨幕下，南无玥跪在殿外，任由雨鞭狠狠地抽打在单薄虚弱的身上，血水混合著雨水从伤口处缓缓流下，很快便在身下汇集成一滩血迹。

南无玥此时早就痛到麻木，仅存的意识中全都是花雨棠的音容笑貌，被雨水打湿的龙须发丝下，那张憔悴的脸上透著最后的倔强，攥紧的掌心中死死地握着她亲手为他绣的平安福，这是他的信念，支撑着他永不倒下。

雨棠，你别害怕，有我陪着你。

就这样淋了整宿的雨，南无玥的伤感染发炎引发了高烧不退，性命垂危。

直到第三日，阴雨绵连的天气终于放晴，空中浮现出一道七色彩虹，那轮骄阳倾洒下万丈金光，透过窗棂挥洒在床榻上，惊醒了沉睡中的南无玥。

当他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赫然发现竟身处于一座华丽的宫殿，身上的囚服已经换成上等的丝绸亵衣，伤口全都精心包扎妥当，简直恍如一梦那般不真切。

这时，只见殿门缓缓地打开，众宫女簇拥著一道明黄色的挺拔身影踏入门槛，见他清醒过来，紧锁的眉宇稍稍舒展开来。

南无玥见是陛下驾到，挣扎着从床榻上跌落在地，无意间扯痛了伤口，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连忙跪下行礼。

陛下看他的眼神由犀利转为平和，经过这段时日的思量，很难得当着臣子的面，发自肺腑道。

“南无玥，你鲜衣怒马跟随着先帝立下了赫赫战功，按理说你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若是赐死了你，定会引起流言蜚语，指责朕昏庸无能。但是你拐走了朕最疼爱的皇妹，朕真的恨透了你，但朕也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朕可望而不可求的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朕......被你们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