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定东陵

赵石听完儿子讲述的噩梦，叹了口气，转问赵平安：“你知道，我给你取名叫做赵平安，就是希望这一辈子能平平安安。可你未必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亲戚看到你都叫你三子。”

赵平安平常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因为我在这一辈排行老三吗？”

赵石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有些复杂，我和你母亲是在墓里认识的……”

赵石年轻的时候，已经学得了大半赵家祖传的手艺，寻常大户人家建坟修墓，赵石已经能独当一面，他的名声也就如此传了出去。

大清末年西太后加紧了对自己的陵寝定东陵的修建，其实定东陵本早在光绪五年便修建完成，历时六年之久，规模宏大隆重至极。但西太后穷奢极欲，她并不满足自己的陵寝，于光绪二十一年以年久失修为借口，扩建定东陵，谁也没想到，这一建就是十三年，直到她去世前几天才完工。

这十三年间，西太后征集了无数能工巧匠为她修建陵寝，她把这些能工巧匠分为了三队，分别负责某一项具体工作。

第一队为内宫队，负责修建主墓室，同时负责墓室内各种暗门机关，这一队为最紧要之关节，所有人一旦入选便只能住在东陵，哪怕亲人去世也不能离开。由于这一队涉及机关秘要，西太后特意从无数石匠中精挑细选出了81人，允诺众人荣华富贵。

赵石父亲本应该这81人中之一，但可巧那月身染寒疾，因此换了人选，其实是逃过一劫。其余石匠们也并非实心眼，他们知道卸磨杀驴的故事，可倘若不做，那便是抗旨不尊，要诛杀九族。

第二队为地宫队，负责修建地宫建筑，什么明楼暗楼，耳室耳房，规模之大几乎如同集市，仿佛底下王朝一般。这一队人换了又换，每名石匠至多在地宫工作三个月，便会被辞退回家，除了得到该得的报酬之外，还得到了一辈子都消磨不掉的印记，每当一个人被辞退，他们的舌头便永久留在了地宫中。

原来负责主持修建定东陵的亲王怕工匠们将地宫下的情况泄密，把他们的舌头都剜了去，为此他特意在东陵外修建了一处“哑巴院”，专供割掉舌头石匠休养所用。十三年间，不知道有多少石匠被割掉了舌头。

第三队则为上宫殿，负责修建地上建筑，赵石便在这一队中。这一队虽然不涉及地宫机密，但也颇有讲究。这一队只要童男之身的年轻石匠，赵石曾听人说，是因为西太后觉得她杀人太多，死后那些孤魂野鬼必定找她报仇，以童子之身的石匠修建上宫，阳气够旺，足能够让那些鬼魂野鬼不敢接近。

年轻的赵石便被分到了这一队，那个时候的赵石也不多想，修建这定东陵每天有吃有喝还有俸禄，算是不错的差事。刚入队时，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渐渐地，工期逐渐加紧了起来，工匠中有人猜测西太后知自己大限将至，若不赶工修葺，怕仙逝那天进不来这定东陵。

工匠中传得邪乎，赵石不以为意。一批又一批的石匠加入了定东陵的修建，不论白天夜晚，都有工匠埋头苦干。赵石很快就被安排在夜间工作，当家家户户都入眠之后，定东陵却是灯火通明，砸石声，捶铁声不绝于耳。

某一日，天已经蒙蒙亮，赵石靠着一根木桩打盹，等着交接。可朦胧中，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潜入了地宫中。赵石猛然惊醒，在定东陵多年，地宫入口就像是一个怪物的大嘴，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胆敢进入地宫的哪怕不被杀头，至少一条舌头保不住了，怎么还有人往地宫里闯？

更何况，朦胧中他看到那身影应该是一个女人。

赵石的心砰砰跳着，他擦了擦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他看了看四周，经过了一夜的劳作，所有人都打着盹，至于那些守陵卫队，更是不知去处，反正值钱的宝物还未曾运入东陵，也不会有“土耗子”傻到现在就动手，这些卫队可不会死耗在这里。

这件事让赵石越想越不对劲，他看了看四周，决定下地宫看看。一方面是因为那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看到如此规格地宫的机会了。

赵石悄悄来到地宫入口，往里面望了望，几个油灯挂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地道中没有一个人，也不见那女人的身影。赵石咬了咬牙，静静走进了地道。这地面都是用上好的汉白玉铺成，手法之精良，两块汉白玉衔接处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缝隙，如同一整块巨大的汉白玉直接铺成一般。

地道两壁的汉白玉上均纹着龙凤纹，笔走龙蛇看起来恢弘大气。惊叹之余，面前已经豁然开朗，门楼巍峨气派，上好的红木作椽，牌匾还尚未题字。这哪里是什么坟墓，这简直就是一座地下城市。

走过门楼，道路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两侧皆是耳房耳室，甚至能看到远处起了高楼高塔，别说以足而行，就算是骑一匹高头大马，恐怕也要些时间才能赶到。

如此繁华富丽，阡陌交通。赵石心想，日后要是有“土耗子”来定东陵动手，一进来就容易迷路，更别说找到藏着无数珍宝的主墓室了。

看到这奢靡的地宫，赵石甚至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进来的，不过他马上便发现了那名女子的身影，这女人身材高大，走起路来也是大步流星，她眉头紧皱，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赵石见状几步跟上，开口询问：“姑娘，这可是皇族禁地，一旦让人发现可是要掉头的，你来这里干什么？看你的样子像是要找什么人？是哪位石匠的女儿吗？”

这姑娘扭过了头，手刀照着赵石的脑袋就劈了下来，赵石连连用手阻挡，却反被姑娘扭住了胳膊，整个将他扳倒在地，赵石疼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地道传来了脚步声，赵石知道，那应该是地宫石匠们要开始今天的工作了。

姑娘往脚步声处看了看，一边拉着赵石躲在耳室暗处，一边用手堵上了他的嘴：“别说话，再说话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