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射狼

晦气，真晦气。”几名士兵抬着被打穿了腿的老石匠，一名士兵一路走一路抱怨：“围着这么大一个坟圈子，还真要进去啊？”

另一名士兵猛嘬了两口卷烟：“进去？你就是想进去也未必让你进去。没听那几个老兵说吗，这地下埋得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倘若进去随便摸一件出来，都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要是摸两件出来，保你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娘们，要是搬一箱子出来……”

听到这儿，几名士兵都嘿嘿笑了起来，仿佛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别做梦了。”一名年纪稍长的士兵说道：“这下面能有多大，哪儿能轮到你们。光那些头头恐怕都不够分的，赶紧把这老东西找个地方扔下，别耽误了回去吃饭。回去的晚了，连汤都不剩了。”

几人又走了一截，随意将石匠扔在一处低洼地，扭头便走。

“这地方还真有狼啊？”有人问道。

那名老兵点了点头：“早以前这附近还有守陵人，后来兵荒马乱的早就都散了。这人一走，附近山上的东西就多了起来，不光是有狼，还有人见过熊瞎子。更离奇的是，还有人说在山洞里看到过好几米大的扑棱蛾子呢。”

几名士兵一边议论着一边已经走远，而工匠则是躺在低洼处动弹不得，他年纪已大，本就禁不起折腾，更何况腿上中了一枪，他挣扎着往外挪动，可根本无济于事。尝试了几次，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拖着这副身体活着出去了，他叹口气，安心躺在这里，心想或许这个小小的低洼处就是自己的坟冢了，他修了一辈子墓，却没想到死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坟。

远处传来了几声狼嚎，他早就知道狼鼻子最灵，能在十几公里外闻到血腥味，没想到如今还真要葬身狼腹，他只希望能在狼群赶到之前便死去，但很显然，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没有多长时间，他就看到了远处的一些绿光。

这些绿光自然便是狼的眼睛，如同鬼火一般悬浮于空中。近到十米的位置，狼群放慢了脚步，它们藏匿于大树草丛之后，观察着这只奄奄一息的猎物。片刻后，一只体形较大的野狼缓缓于草丛中露头，警惕地朝着石匠走来，很显然，这是头狼。

直到离石匠仅有四五米，这头狼才最终确认周围的环境，一跃而来。石匠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面对留着哈喇子的血盆大口，也不禁两股战战，抖如筛糠。四周的野狼也显出身形，慢慢靠近石匠。

头狼用鼻子嗅了嗅石匠，石匠只闻一股腥臭味从野狼嘴里喷出，他明白自己的下场将如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石匠听到“咻”地破风声从身后传来，面前的野狼比他反应迅速，蓦地往一旁跳去，一只箭矢已经刺入地面，箭头上星星火苗蹿了几蹿，眼看要被破空产生的气流压灭，但终于还是燃烧了起来。这一箭射的凌厉，如果不是这头野狼反应快，怕是已经被扎了个对穿。

这一箭激怒了头狼，它抬头嚎叫了几声，周围的野狼们纷纷朝石匠扑来。

石匠困在这小小的低洼处不得行动，但身后的破空声却不绝于耳，几根箭矢呼啸而来刺入地面，旋即箭头上的火苗便燃起火焰来。狼群怕火，见箭矢上的火焰，只好跳开几米远，换个方向重新进攻。

然而身后的破空声不断传来，直到这个时候石匠才明白，这射箭的人压根就不是在射狼，而是用这火焰箭阻挡狼群的进攻。石匠强挣扎着扭头往后看，就见远处树上有星星火光，像是个煤油灯，这星星火光略微照亮了射箭人的脸庞。

石匠努力分辨，才隐约看出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

蹲在树上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平安。他策马回到家里，才从邻居口中听闻父亲赵石被一队士兵模样的人绑了去，不用问便知应该是孙殿英的部下。当他来到附近的时候，正巧遇到野狼袭击老人。

赵平安并没有贸然行事，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对付这么多野狼，因此才想了这个办法，野外的动物都怕火，他将箭头沾满煤油渣，利用火箭逼退野狼。赵平安搭弓射箭速度极快，箭矢几乎刚从腰间的箭袋中抽出，便已经沾上煤油飞射了出去。

他使用一把木质反曲弓，整个弓干由上好的紫衫木做成。中间握把处则用拓木制成，外用牛皮包裹，已磨得光滑发亮，十分趁手。

弓弦则用水牛牛筋制成，是赵平安的爷爷亲自选取而成，所谓“凡相筋，欲小简而长，大结而泽。”

赵平安只顾搭弓射箭，他几乎不用怎么瞄准，已经做到了如臂使指，百步穿杨的地步，他并不将弓拉满，只拉半满，这样做一来可以加快射箭速度，二来也防止速度过快将箭头的火苗刮灭。

不用片刻，石匠周遭一侧几乎被燃烧得箭矢插满，火焰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那些野狼忌惮火焰的威力，在火圈外徘徊了许久，终究在头狼的带领下离开了此地。赵平安深知狼群的聪明，并没有贸然下树，直到确定狼群已经离开后，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这也是赵平安没有射杀狼群，而是选择用火将它们逼走的原因之一。野狼这东西聪明得很，他曾经听爷爷讲过野狼复仇的故事，他可不想和这些东西结仇。

他快步跑到了火圈外围，将弓往身上一背，一面抽出地面上的箭矢用鞋底灭火，一边在外圈问道：“您没事吧？”

虽免遭恶狼蚕食，可石匠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他连忙招来赵平安，说道：“孙殿英要盗清陵，他抓了许多石匠，要石匠带他们找到地宫入口，如果三天后还找不到入口，他们就杀了所有石匠。”

赵平安这个时候才发现，这老石匠腿上的伤口不是狼咬的，而是枪伤。他立刻意识到，这一位应该是被抓获的石匠之一，而自己的父亲包括在这些石匠当中。

他一边给老石匠止血，一边问道：“其余的石匠在什么地方？”

老石匠摆了摆手：“娃儿，不用给我弄这些了，我这老身子骨早就禁不起折腾了，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你往东陵去，其余的石匠被关在东南侧的一处大营帐里。”

老石匠已是气若游丝：“娃儿，既然我们有缘，烦你把我的尸体送到西赤土去，到时候有人能认出我的尸体，家里的大洋你着眼拿去，算是费用，你只管说是老皮头嘱咐的便可。”

说罢，老石匠已经合上了眼，与此同时，赵平安只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