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一辈子对你好
林瑶瑶在医院躺了三天。
这三天任挚一直在身边“伺候”她。
出院那天,林瑶瑶看了眼病例,才知道自己不是感冒,而是食物中毒。
她想来想去,也没吃什么啊。
那几天,不都在任挚的公寓吗?
林瑶瑶蹙眉看着任挚:“你下毒害我?”
任挚“啧”了声,然后沉了口气,否认:“不是。”
不是?
话里话外有别的意思!
“老实说。”
任挚眼看瞒不过,说了句:“豆瓣酱过期了。”
豆瓣酱……
过期了……
林瑶瑶觉得任挚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跟你要害我有什么区别?”
“我又不是故意的。”任挚说,“要不我回去把剩下的全吃了?”
这流氓语气,流氓行径,还真是任大少。
林瑶瑶看着他:“那为什么你没事?”
“太辣了,我没吃两口。”
“呵。”林瑶瑶翻了个白眼儿,没忍住,“我就说你怎么一直给我夹菜,合着是打着毒害我的注意。”
“啧……老子……”
任挚还未说完。
突然,林瑶瑶靠在床上,笑了起来。
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这是最近唯一让她真心笑出来的事。
任挚走近:“等你出院,我们去岐山好不好?”
“找你爷爷?”
“嗯。”
林瑶瑶:“你不上班吗?”
“不上了。”
“这是换了地方关押我?”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林瑶瑶上下打量任挚,终于觉得奇怪。
最近的事都太奇怪。
所有的人都跟她所认知的不一样。
可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瑶瑶撇了撇嘴:“不去,你还是把我关在家吧。”
“没跟你商量!”
林瑶瑶:“……”
林瑶瑶和任挚到岐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里和两年前一样。石子围搭的矮墙,红色木制的大门,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高敞的建筑。
只是任爷爷看上去老了不少,走路也要人搀扶了。
记得两年前,他爬山可厉害了,把她甩在后面。
林瑶瑶和任挚还是住在两年前那栋小楼里,一些会议也涌上心头。
或许是这里天气好,空气好,视野也好。
林瑶瑶觉得心情好像也好了不少。
不过她和任挚的关系并没有变好。
那天下午,任挚被任爷爷派出去买东西。
任爷爷被人覆着来小平房找林瑶瑶。
林瑶瑶急忙扶他坐下。
任爷爷便让所有人都出去。
这阵势,搞得林瑶瑶懵逼又紧张。
林瑶瑶:“任爷爷,您有事可以直接叫我,我去主楼找您。”
“任爷爷是想拜托你事情,当然得亲自来跟你说。”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你只管说,我肯定做。”
任爷爷抓起林瑶瑶的手,他的手枯黄褶皱:“阿挚跟我说了,你和他的事。”
感情事?
林瑶瑶心颤了颤。
这事她自己都还糊涂着呢。
“我也不为他说什么,只想讲讲他以前的事儿。”
“……”
“我们家从我父亲那代起就在北都城站稳了脚,都说富不过三代,老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儿子,任景山不争气,任氏集团的基业就是毁在他身上的。”
说到这里,任爷爷脸色有些怒。
“他没本事就算了,人品……简直就是畜牲。”
看他太激动,林瑶瑶马上劝慰:“任爷爷,你别急……别急……”
任爷爷顺了顺气,继续说:“是我,我当年对他教育疏忽了,这个混账东西出轨,把老婆逼走就算了,居然还把小三带回家。”
“任挚当年小,性子又倔,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林瑶瑶:“他被那个坏女人打吗?”
“你知道?”
“嗯,陆子安跟我提过。”
“这都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是他十八岁那年,我因为老伴儿病重,实在无暇管任挚,后来他来找我,我才知道的。”
“他高考过后,被人盯上了,被绑架了。”
“绑匪要求一百万赎金。”
绑架?
这事儿林瑶瑶没听任何人提过。
她的心微微发颤。
“任景山那个畜牲居然拒绝了绑匪一百万赎金的要求。”
林瑶瑶心一抽,问:“然后呢?”
“那个绑匪也是真的只想要钱,不想要命,但是又气不过白白忙活一场,对他进行了非人的折磨啊……”说到这儿,任爷爷没忍住抹了抹眼泪,“三天啊……被折磨了三天……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坚持的啊?”
林瑶瑶脑袋思绪断线,一片空白。
“他来找我的时候,没哭,没闹,只说让我给他钱。”
“他说他要把闯一闯,要赌一把。”
“瑶瑶,他性格确实有缺陷,我都知道,可是这不是他的错。如果真的要追究是谁的错,那就是任景山的错,或者是我的错。”任爷爷抓紧林瑶瑶的手,“我知道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他说不是他的本意,我不是要为他辩解,也不是想用长辈的身份要求你原谅他,我只是看不下去了,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走了,他就真的太可怜了。”
“呜……”林瑶瑶没忍住,呜咽出声。
“他真的很爱你,年初他来岐山看我,是从成蜀直接过来的。”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开心,是真的开心,不是在我面前佯装的开心。”
“他说他有女朋友了,是你。”
林瑶瑶想起年初的时候,和任挚一起在成蜀跨年,那些画面一幕幕浮现。
原来就算她刻意遗忘,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
“那天,他和我喝酒,喝醉了,说,太好了,有一个真诚爱他的人太好了,他因为你,才感觉自己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前几个月你们分手,他也来岐山找过我。”
“他……哭了,说把你弄丢了。”
“我真的很心疼,我记忆里已经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哭过了。”任爷爷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瑶瑶,我说这些,只是想说,他是真的爱你,也努力的在改变。”
“如果你也爱他,就不要折磨他,也不要折磨自己。”
“你问问自己,那些事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你们太年轻,总觉得时间有很多,还能遇到很多人,可是不是的,当你老了,你会发现,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如果那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你那个人,那才是最痛苦的。”
“任爷爷,我……我……”
林瑶瑶说不出话来。
她还做不出决定。
语重心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任爷爷才走。
林瑶瑶坚持要亲自送他回主楼。
路上,林瑶瑶听着任爷爷走平路也越来越喘的出气声,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时间真的很短。
把任爷爷送到主楼,任爷爷在她离开时说了句。
——你看看任挚的脚吧。
林瑶瑶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
任挚是傍晚才回来的。
他手上提了一个食品袋,里面装了些零食,都是她爱吃的。
林瑶瑶也不废话,直接上前:“任挚,你把鞋脱了。”
“?”
“快点。”
任挚已经习惯林瑶瑶恶劣的态度了,他没理林瑶瑶,直接上楼。
半夜,林瑶瑶还是睡不着。
她一直想着任爷爷的话,想不通。
然后偷摸下床。
任挚的房间紧闭,林瑶瑶试着压了一下门把手,居然没锁门?
也是,他又不是大姑娘。
自己也不是采.花大盗。
该锁门的是她才对。
林瑶瑶趴在地上,借着月光爬进去。
她伸脖子看了看,任挚躺在床上,并没有任何动静。
然后她慢慢掀开被子。
林瑶瑶不知道是不是任挚刻意的回避,所以她从没有看到过他的脚。
她只记得,在他公寓的时候,夏天他也穿着袜子。
而且确实,哪有人会去注意别人脚的。
所以,他掩饰的很好。
他没有小指。
不是天生没有小指。
那里是被切断的疤,没有因为长久的岁月而消磨。
想着任爷爷下午的话,林瑶瑶鼻头一酸。
三天……
三天的非人折磨……
原来包括断骨之痛。
还有,被至亲之人放弃之痛。
到底哪个更痛,林瑶瑶不能确定。
林瑶瑶抿了抿唇,想给他把被子盖上,然后看见他另一只脚,少了两只脚趾。
依旧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林瑶瑶捂住嘴,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转过身,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眶滑落。
她好像可以感觉到任挚的痛。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任挚曾经说过的话。
——我可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人。
——没有人,爱我。
——我现在没有成为一个怪物,已经是对这个世界的仁慈了。
——林瑶瑶,你这种人是不是觉得抬头就能看见光啊?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生活在地狱里的,他们抬头还是一片漆黑。
林瑶瑶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一只手把她揽住,从地上抱了起来。
“怎么哭了?”任挚坐在床边,把她抱在腿上,“你知道的,我最怕你哭。”
林瑶瑶的眼泪在黑暗的环境中闪闪发光。
任挚捧着她的小脸:“好了,不哭,我不疼了。”
“……呜……呜……”林瑶瑶牙缝中挤出呜咽声。
“干嘛呀?”任挚语气戏谑,“我都忘记了,根本就不疼。”
林瑶瑶忽地伸手抱住他。
“任挚……”
“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哭成这样。”
林瑶瑶伸手锤了一下他胸口:“你……你是故意的……”
“是,是故意的。我猜到应该是我爷爷跟你说了。”任挚大手覆在她背上,宽慰她,“想让你心疼我,想让你原谅我。”
“呜……”
“瑶瑶,原谅我好不好?”
“……”林瑶瑶没说话,只是哭,越哭越凶,还打他,掐他。
任挚知道,她在发气。
“我……我不想原谅你的……但是,你真的好可怜……”
任挚挨了半天打,听见这话气笑了:“只是可怜?”
“对!我没有很爱你,只是可怜你!”所以打算原谅你。
任挚嘴角笑意收敛,看着她。
他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眼眸装满柔情和爱意,然后亲了亲她湿润的眼角。
“瑶瑶,我一辈子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