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最后的真话
顾曦绾坐在回宾馆的公交车上。
楚凌爵一向说到做到，楚凌爵既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就意味着他会在明天爽快的和她领取离婚证——
所以，现在的顾曦绾完全可以把与楚凌爵有关的一切抛之脑后。
然而，她满脑子里都是楚凌爵倒地的那一幕。
随着公交站点的变化，坐在她对面的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她的眼前却总仿佛呈现着楚凌爵那张憔悴的脸，楚凌爵那双猩红似火，忧郁、受伤的令人窒息而又温柔潋滟的眼睛似乎始终在她眼前凝视着她……
顾曦绾魂不守舍，她坐超了两站才察觉到车窗外的街景不对劲，她忙在下一站下了车。
顾曦绾下车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紧跟着她下了车，站在她面前道，
“小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曦绾清眸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当然能啊，阿姨，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因为你从车座上站起来准备下车那会儿，我就在你身后叫你，但你一直目光呆滞，像个玩具娃娃似的，只顾想你自己的事情，我叫不应你，只好跟着你下车啦。”
慈眉善目的老人，耐心的解释着。
“对不起，我刚刚在走神……”
顾曦绾歉意的笑笑，随即问，
“不过，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刚刚叫我小姑娘，说明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应该也不认识我，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还跟着我下车？”
“因为我看见你把这个忘在车座上啦。”
老人边说着话边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朝顾曦绾怀里送来。
顾曦绾吓得脸色苍白。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那么粗心大意，她好不容易才让楚凌爵签下这份离婚协议，自己却险些把它忘在公交车上。
她忙接过这份离婚协议，感激的道，
“阿姨，谢谢你，你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为了给我送东西，中途下车不说，还耽误了你自己那么多时间，你要去哪呢？我给你用手机叫辆车，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吧。”
“不了，不了，我已经退休多年，有的是时间，何况我用老年卡乘坐公交车不用花钱的，我等下一班车就好，你们年轻人的时间宝贵，你只管忙你的去吧。”
老人如此善良，顾曦绾感激不尽。
这时，老人又道，
“孩子，我发现那是一份离婚协议，我不用问你和你老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对他还没有死心，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失魂落魄，我是过来人，我奉劝你一句话——
如果不是到了和你老公的感情破裂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千万不要走离婚这条路，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顾曦绾心里百转千回。
定了定神，只是说，
“谢谢，我知道了。”
是啊！
她和她老公的感情还没有破裂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呢。
事实上，她和她老公的感情一直很深，根本就毫无“破裂”可言。
只是，她还是要走离婚这条路。
而且，永不后悔！
……
约十分钟后，顾曦绾回到宾馆。
她刚下电梯，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在她右手边响起，
“绾绾，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顾曦绾循声望去，看见穆亦染那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哗的掉了下来。
“绾绾！”
之前一直站在电梯旁那扇窗前等顾曦绾的穆亦染快步来到顾曦绾面前，她轻抱住顾曦绾，边拍打着顾曦绾不住颤抖的后背，边轻声安慰道，
“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都已经成为过去，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别再难过了。”
“嗯！”
顾曦绾边点头边流眼泪。
她抱着穆亦染哭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情绪，边拉住穆亦染的手和穆亦染一起朝1103号房走着，边问，
“染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楚凌霄那个痴情种嘛？”
见顾曦绾的心情好了许多，穆亦染也恢复了往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口无遮拦的道，
“楚凌霄知道你总是像防狼一样防着他，他想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又总是一旦见到他就浑身长刺似的，他不想惹你生气，于是就给我打去电话，让我过来陪着你。”
这……
顾曦绾嘴唇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穆亦染指指1104号房那扇紧闭的房门道，
“偷偷告诉你，其实楚凌霄一直没有走远，他就在你隔壁那间房里呢，唉！这个可怜的家伙，他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他拿出追你的这份毅力，去追什么样的女孩子追不到手，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绾绾，你说是不是啊？”
顾曦绾点点头。
随即，又摇头。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楚凌霄为什么对她如此执着。
和楚凌霄一样令人无法理解的还有一个盛欣怡！
他们明明都是无比出类拔萃的人生赢家，他们就算不能与他们第一个爱过的人在一起，只要选择放手，完全可以找到与他们同样优秀的另一半，与之幸福安稳的相伴终老……
但他们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除去他们认定的那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就算再好，他们也不屑一顾。
顾曦绾发现，与楚凌霄和盛欣怡比起来，她倒是洒脱的多，至少，她懂得即使她再爱一个人，如果她和这个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她也会决绝的放手！
有穆亦染陪在身边，顾曦绾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太多。
第二天，顾曦绾在穆亦染的陪同下准时来到民政局。
11这个数字通常代表单身。
今天正巧是11月11日——
有人说，这是个最适合离婚的好日子！
顾曦绾只觉得这个巧合蛮讽刺。
而今天又是周一，又赶上网购狂潮，多数年轻人们都在忙着剁手抢购，所以，今天来民政局领取结婚证的人并不多，来离婚的，更是寥寥无几。
顾曦绾来到民政局外，拿出手机正想给楚凌爵打电话，她来之前就已经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豪车的车门倏然打开了。
紧接着，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在车中传来，
“不用打电话了，我在。”
顾曦绾循声望去，下一秒，便看见楚凌爵的脸。
昨天，顾曦绾与楚凌爵见面时，楚凌爵的脸色憔悴的令她不忍直视；今天，楚凌爵的脸色竟比昨天还要憔悴，只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他眸里的血丝已经褪去，一双眼睛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深邃冷清，黑处如浓如墨染，白处璨如冰晶……
“……”顾曦绾一时无言，只是呆呆看着楚凌爵从车里走下来。
也是楚凌爵下车的这一刻，顾曦绾蓦然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正想在楚凌爵脸上移开目光，却看见一缕皎洁如月光的白影紧随在楚凌爵身后下了车。
顾曦绾不由朝这道白影望去。
原来是盛欣怡！
盛欣怡出院后，她的头发已被全部剃掉，她的着装也总是很随意，今天，她竟然又穿上了一条她撞伤头部前最爱穿的镶钻白裙，虽然她没有了从前那一头飘逸的黑发，也仍然像个仙女般清纯耀眼。
顾曦绾还没有回过神，盛欣怡已经来到楚凌爵身边。
盛欣怡边紧紧抱住楚凌爵的手臂，边仰脸瞧着顾曦绾娇声道，
“凌爵，你不是要和绾绾姐去离婚吗？你怎么还不走啊？我迫不及待的想看你们离婚了呢。”
楚凌爵一双水墨描绘般的双眉不虞的锁起，他没有理会盛欣怡，只是望着顾曦绾道，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了！”
顾曦绾高傲的扬起双眉，淡漠道，
“我去离婚窗口等你。”
说着，就迈开脚步在楚凌爵右手边走过去。
今天的民政局大厅里格外冷清，办理离婚的窗口前空无一人，顾曦绾直接走向前，把那份离婚协议书交给了工作人员。
然而，顾曦绾至少等了五分钟，楚凌爵才来到。
确切的说，是楚凌爵和盛欣怡才到！
因为楚凌爵是和盛欣怡一起来的，盛欣怡仍然像楚凌爵刚下车那会儿一样紧抱着楚凌爵的手臂，她边和楚凌爵一起先前走边撒娇似的喃喃道，
“哼！凌爵，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车里，我就要陪着你和绾绾姐离婚，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曦绾瞬间明白，原来楚凌爵想让盛欣怡留在车里，盛欣怡执意黏着他，所以，他才会过了那么久才来。
而过了那么久，最终，楚凌爵还是向盛欣怡妥协了！
“咳！咳！咳！”
看到这一幕，就连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也被水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办理离婚，离婚的人们千奇百怪，但像这位先生一样带着小三一起来和前妻离婚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毕竟，楚凌爵的气场太过强大，工作人员也不敢多说话。
楚凌爵和顾曦绾都沉默不语，只是各自在该签字的地方签字。
唯有盛欣怡像个好奇的孩子似的，不停的聒聒噪噪。
到后来，工作人员也忍不下去了，她鄙视的瞪盛欣怡一眼，冷声道，
“人家夫妻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你看不出来吗？你怎么就这么高兴？你既然这么幸灾乐祸，叽叽喳喳的干什么？干脆在这里安个喇叭，像唱KTV似的高歌一曲得了！”
盛欣怡即刻像受到惊吓似的蜷缩进楚凌爵怀里，揪着楚凌爵的西装道，
“凌爵，这个人好凶啊，你保护我。”
楚凌爵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看着这一幕，工作人员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来，她把两本离婚证甩在柜台前，
“这是你们的离婚证，以后你们不再是夫妻了。”
顾曦绾拿过其中一本，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装进了口袋里，另外一本，她留给楚凌爵。
楚凌爵就站在她左手边，她却没有看楚凌爵一眼，转身就走。
“绾绾！”
伴着这道磁性的呼唤声，一只宽阔的大手在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由停下脚步。
紧接着，这声音和着温暖的唇息又一次扑在她耳后，
“我以前用的那个手机丢了，我换了新手机，我的号码还是从前那个号码，等到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帝尊居苑’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你随时可以回。”
他手掌的温度还是那么暖。
暖的，令顾曦绾有种此刻他正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与她耳鬓厮磨的错觉。
可是，她又如此清醒——此刻依偎在他怀里的人，明明是盛欣怡！
“楚先生，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不会再联系你了，你的家已经与我没有一丝关系，我去接走我妈之后，再也不会踏进你的家门一步。”
落下这话，用力甩开楚凌爵的手，脚步重新迈开。
“我此生不会再娶妻，我等你回来。”
楚凌爵的声音在顾曦绾身后传来。
仿佛中了定身咒，顾曦绾再也迈不开脚步。
她却不肯回头看楚凌爵一眼，只是冷冷道，
“楚凌爵，你死心吧，我想，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说完，深汲一口气，逃也似的向前走去。
楚凌爵又说了几句话，她却全部忽略在外。
然而，走到民政局大厅门前时，那块落地窗如镜子般显现出她身后的楚凌爵和盛欣怡的身影……
此刻的盛欣怡仍然像只依人的小鸟般蜷在楚凌爵怀里，而楚凌爵明明在依依不舍的看着顾曦绾的身影，却又因为责任，不能把盛欣怡推开……
呵！
顾曦绾的嘴角高傲的扬起。
这样的画面，她受够了！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
今后，再也不用看这种画面了！
她今天就带母亲离开海城，余生里再也不踏进这座城市一步，她和楚凌爵的缘分，到此为止！
……
顾曦绾离开民政局后，直接和穆亦染来到“帝尊居苑”。
她刚和穆亦染走进一楼大厅，一直站在沙发旁的周淑彤就迎上来，轻拉住顾曦绾的双手道，
“绾绾，我都听说了，你和爵爵……结束了吗？”
顾曦绾仔细看看周淑彤。
周淑彤仍然如此慈祥、温和，但顾曦绾感觉得到，自从盛欣怡搬进这个家里那一天开始，周淑彤看她的眼神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流露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欣和喜爱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顾曦绾推开周淑彤的手，平静的声音犹如冰封的湖面般不起一丝波澜，
“周伯母，事到如今，我不求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求你对我说一句真话——
请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和凌爵离婚？你是不是和呈管家一样，其实也恨不得我主动离开凌爵，好成全盛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