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人之本念

成都，朝堂，气氛僵硬依旧。

刘备的斥喝声没有让甄姬感到丝毫失措，她笑容明媚，如同雨后初虹。

“陛下，此刻仅仅只是清君侧，除佞臣，但若是有人执迷不悟，臣妾也不失决死一战的觉悟！”

“啧，甭管能不能掀翻，单单是来上这么一场，都绝对值回了票价！”

孙尚香略带兴奋地拨了拨弓弦，长箭风头闪烁着隐隐的寒光。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祝融扭过了身，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但是她眸子之中的兴致勃勃却未曾有丝毫的掩饰。

诸葛亮七擒七纵确实打服了木鹿大王，但是对于蛮人来讲，其入侵中原的决心就和中原百姓农耕的念头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此机会威胁汉室宗亲，一朝帝王，哪怕只是烟火般的绚烂，都足以让祝融觉得此生足矣！

“夫君忠心朝廷，一心为公，却总有人在背后默默抽刀背刺，我等只是女子，入不得大雅之堂，心中只会盘算着家中二三事。”

大乔更加知性一些，没有像其他三人那么上头，她美眸流转，目光扫掠四方，语气平静。

“夫君可以接受的事情，我等小女子接受不来，臣妾知道，现在于宫廷之外，禁卫军正在列阵结队。”

“禁卫军的战力绝不是我等区区蛮兵可以比较的，但即便是身故，若是能够借这一条贱命让夫君升起对于尔等重视，那么此行也已经足以。”

几女的话语，让朝堂之上诸公都在心中升起了慌乱之意。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在乡间地痞之间流传极广的道理，放在朝堂之上，依旧如是。

正如荆轲刺秦，人刺客本身都不要命了，你再拿什么虚名引诱，威言震慑，对于荆轲而言，那样的话不比厕所里的草纸更加有用。

同理也在于此，几名女子直白的坦言，说已经准备好去承受最坏结果，不惜此生性命，这让所有人的威胁之语直接胎死腹中。

而令所有人最为憋闷的是，几女做好了挂的准备，但是他们反而还要安心劝导对方别想不开。

第一，即便藤甲兵、吴弓队的战力不如外面的禁卫军，但是几千人的规模，在临死之前把他们这帮子高官后臣全部屠戮一空，难度系数恐怕只有半颗星。

第二点则在于，纵使真的撞了大运，在混战之中保住了性命，但是在之后呢？

陆鸣举兵来袭，他们拿什么去阻挡？！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他自己，而是其之敌人。

陆鸣的资料已经被朝堂诸公倒背如流，深谙其之本性，只用两字便可以总结概括——重情！

正因为重视与刘备在微末之时结交的情谊，看重于刘备的仁德，陆鸣这才尽心竭力的为着蜀汉作战，哪怕常年听到有人背刺，也大多是一笑置之，极少动怒。

世家知道，这并非他是个泥人，可以揉搓捏扁，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所争夺的利益，在陆鸣的眼中却如同草纸一般毫不在乎。

虽然听起来有些伤人心，仿佛他们世家都是在吃着陆鸣的残羹剩饭，但是实际上确实是如此。

如果说整个中原的所有利益，可以比作一个蛋糕，那么无论是国与国之间的相争，还是国度内世家的谋算，全都是能够为了在这块蛋糕之上割下一块，占据一席之地。

那么陆鸣所做的，却一直是抛出新的技术，制作新的蛋糕，当旁人还在为原本的六寸蛋糕打的头破血流时，蓦然回头却发现，陆鸣已然建立起了十二寸的蛋糕塔。

因为陆鸣拥有着制作蛋糕的能力，所以又自然而然的分割了原本的利益。

世家所做的，只是在尽可能的去收拢于原本分割出去的那一部分，对于陆鸣所自创的，很难加以动摇。

在陆鸣眼里，这些人都是在小打小闹，自然不会在乎。

不过，若是有人伤到了陆鸣的家人，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了。

以陆鸣的重情程度，一旦几女受到伤害，所有人都坚信前者会携带大军回返，目标直指成都。

因此，众人悲哀发现，明明自身才是被刀锋所指的一方，他们却还是不得不压住性子，对几女进行劝慰，劝导后者冷静对待。

“冷静，莫要冲动，陆鸣又并未曾受到丝毫损伤，你们这么做，只会让其陷入烦恼。”

“即便你们不怕死，但是人逝去后，生者才是最痛苦的，难不成你们想要陆鸣余生都活在对于你们的愧疚之中吗？”

“啊对对…”

诸葛亮看着朝臣全都手忙脚乱的，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辩护，他的目中出现了嘲讽之意。

“还真是…畅快！”诸葛亮轻声开口，呢喃自语。

“你也想给朕来上这么一遭？”

诸葛亮心中一惊，扭过了头，赫然发现，刘备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众臣子全部扭身面朝大门，心力都放在四女的身上，居然无一人发现，在他们的背后，刘备何时不见了身影。

诸葛亮连忙拱手，组织语言，表示自己本意并非如此。

“当初朕与二弟三弟在公孙将军帐下相识，常扫尘净街，每于市井之中看到因为蝇头小利而导致兄弟反目，父辞子笑，总觉乏味之至，欲于未来改换旧貌。”

不过，刘备却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他目视着纷乱众人，神情之中出现几分回忆与不解。

“生死走了数十遭，风雨闯了十数载，朕的地位愈高，身边的群臣子也如流水般更换，但是，朕恍惚之间总觉得，眼前朝臣，在市井里为了三二文钱反目成仇的兄弟并无太大区别…”

诸葛亮听着刘备带着些迷茫的自述，心中明了，今日连遭大起大落，刘备的心里恐怕是犯了矫情劲儿。

若是换成话本子里的言语，这怕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轻则武功倒退，重则身死道消。

即便在现实之中，刘备不会陷入如此危险，但也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其行事方式，治国方领。

“陛下，天下之人皆都一颗脑袋，两只胳膊，本性是差不离的，有人可止住心中贪欲，自为清官，有人只顾私利，但以合适态度相待，同样可使其发挥高用。”

诸葛亮沉吟道：“眼前一幕虽说荒谬，但他们中大部分人绝非是为了自身性命求饶，而是为了家族存续，绵延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