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儿的证词

“我叫李杉枫，就读于市一中高二五班，顾老师是我的班主任。警察叔叔，我这样说可以吗？” 询问室里，梳着马尾辫的少女有点不知所措，两只小手拘谨地在膝盖上攥做一团。

“李杉枫，你说得很好。刚刚辨认尸体时你也表现得很镇定。非常好。”李方文肯定地称赞，“还需不需要给你时间再休息一下？”

少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摇摇头：“不用了，警察叔叔，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呢。”

“嗯，好。请问一下你最近一次看到你爸爸，是什么时候？”面对眼前这张清纯的悲伤脸庞，李方文的询问方式都比之前要客气许多。

“警察叔叔，昨天，也就是礼拜天。我大概中午11点多来到艺术中心找我爸。我跟我爸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一起吃了一块披萨。”

“本来我还想要跟他要一幅画，送同学当生日礼物，结果我爸太忙了，手头又没有小画布。于是他让我去找小马哥哥，要一些画展周边送人得了。我一想也是，我爸的花现在卖的那么贵，怎么可以随便拿去送人？”

“是昨天，礼拜天我大概中午11点多来的，跟我爸聊了一会儿天，一起吃了块pizza。本来还想跟他要一幅画送同学当生日礼物，结果我爸太忙，手头又没有小画布，让我去找小马哥要周边送人得了。”少女低着头，语气故作轻松，但是却越说越慢，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都聊了什么？”一旁的林一平问道。

“警察姐姐，我们一直在聊妈妈的病，医生说，妈妈的癌细胞已经转移了。她可能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活。我想请爸爸多去陪陪妈妈。爸爸说，月底忙完了画展就回去陪妈妈。不过~”李杉枫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对叫李方文“叔叔”，又叫自己“姐姐”这件事，林一平觉得很满意，顿时对面前这位小姑娘好感大增。

她温柔地低声问道：“不过什么？”

“我想，爸爸可能做不到吧。”李杉枫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他一直都这么忙，就算不忙也不一定会回家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林一平心生怜惜，伸手递过纸巾。

“爸爸妈妈早就不再讲话了，虽然他们不会讲对方的不好，但是我知道，爸爸妈妈之间早就不好了。爸爸不回家我们两个还能好好的过日子，他一回来，家里安安静静，都躲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出来。这个家早就不像个家了。”

“以前妈妈没病的时候尚且这样。现在，妈妈生了那么严重的病，都快死了，他更是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了。我妈住院，我住宿舍，他也早就不回家了。听说住在酒店吧，我没去过。我找他只会去艺术中心的工作室。”

“你爸爸是一个人住在酒店吗？” 话一出口，李方文便觉得自己不该问一个中学生有关于自己父亲私生活的问题，但是同时他又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着非同一般的强大内心。

“这个我不知道。”李杉枫的面色微红，显然有些羞赧，“叔叔，你是想问我关于我爸的情人吧，我和你们一样只知道一个吴双双。”

这下换作李方文有些尴尬地挠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讲话方式这么直接了当，以后搞刑侦也是一个好苗子。他偷眼看了看旁边的林一平，后者正轻蔑地斜眼撇他。

“叔叔，没事儿的。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也懂的。那个吴双双，以前是我爸众多模特中的一个，那时她才16岁，我也还小，觉得她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直到后来，她挑了一个爸爸不在的日子来我家，对着我妈哭，说她和我爸才是一对，还让我妈跟我爸离婚。”

“我妈原本一直没说话。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便轻声地安慰了她几句。妈妈平时说话就很温柔，那天对她也是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想到，她竟然站起来啪地给了我妈一个耳光。警察叔叔，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即便这样，我妈还是叮嘱我不要告诉我爸。她说吴双双是因为出身苦，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才会这样，她还教育我要识大体，明事理。你说我妈有多善良？简直就是圣母！”

“之后，这个女人在我妈这里讨不了好处，便跟我爸断断续续地纠缠了好几年。还自己找记者写她是我爸的灵感缪斯。笑死人了，我爸成名那么早，了解我爸作品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有缪斯，也不可能是她。我爸一鸣惊人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现在，我也长大了，到了像她当我爸模特时候的年龄。我却还是想象不了怎么就会有那种女人，在这样的年纪就拥有那样深沉的心机，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而委身于一个几乎可以当自己爸爸的男人。”

“你爸爸，在《胡萝卜》里画的是你妈妈林凌吧。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李杉枫，林一平努力转移话题。

“是的，姐姐。他昨天还说这个展出就是为了纪念他和妈妈的相遇呢！可是，连我都觉得他们相遇就是个错误，他还要纪念什么？我妈都没有力气下床来看他的画展了，纪念给谁看？”声音沙哑，少女倔强地抬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昨天你和爸爸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讲话的时候，爸爸的梯子倒了，差点砸到爸爸。‘咣’很大一声，楼下保安还上来敲门。爸爸说，礼拜一要找人来修理。”

“梯子倒了是什么时候？”

“大概我走之前10分钟吧，我跟爸爸没什么好聊的，我帮他把梯子扶起来就走了。虽然他不爱我们，但是他这工作也挺辛苦的。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警察叔叔，我晚上还有晚自习，可以先到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