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急转直下

吴双双披着银白色的皮草，端坐在审讯室中。她用一支莹白色的发夹斜斜地将凌乱的长发别住。双手不停地整理着身上的披肩，浑似毫不在意，手指却冰冷得泛出青白色的血管。

王良坐在她的对面，一脸不屑道：“真是没有想到，吴小姐，没想到这第三次见面来得如此迅速。可惜，这次我们没有测谎，而您也没有律师团的帮忙了。”

吴双双两眼泛红，唇色却泛着铁青，只听得她用细小而颤抖的声音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刚刚秋天就急着穿上皮草吗？”

无人搭话，她便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说起来：“以前做模特时落下的病根，一遇到阴天下雨肩膀便会酸痛无比。穿多了就会给别人家笑。何况我们这行，谁会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于是就只好找一些漂亮却御寒的皮草来穿。”

“说起来我第一件皮草还是李老师给买的呢。那时候好苦啊，冬天里，我在工作室里只能穿着单薄丝质的长裙光着脚，一坐就得坐一下午，还得保持同一个姿势。结束的时候，都已经不会动了。李老师后来会准备一个电手炉放在我脚边，不过我最后还是感冒了。”

“那样发着烧坐在窗边，不知何时就晕了过去。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老师拿着一条毯子裹着我，我很害羞。后来他就找了件皮草披在我身上，再之后，我就没有在冬天里当模特了，他也不单纯是我的雇主了。”吴双双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那幅画叫什么？应该很有名吧。”王良不忍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叫《红颜》，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可惜画不出名，出名的是我们的关系。”吴双双再一次苦笑着，伸手裹紧自己的皮草披肩。

“那你说说案发当天的事情吧。”王良稍做停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

“当天，我拿着pizza和可乐来到老师的画室。同时，我也带去了几张照片，就是你们已经知道的，关于李杉枫的照片。我打算先跟他谈用照片交换画，如果不行，就用安眠药使他熟睡，之后我再来借他的指印逼他就范。。”她的手指交叠，紧握在一起。

“他太太早先提醒过我，他不会对我的勒索妥协，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相信，最后还是打算一试。”吴双双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想到，他对亲生女儿都这么狠，他看见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反而奚落我，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当时真的很气，但还是笑脸盈盈地一边哀求他，一边把安眠药下到他的可乐里。他却不知死活地继续羞辱我。呵呵。”吴双双咬牙切齿，说到这里，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面目也带着恶毒的狰狞。

“那你的计划进行的顺利吗？你晚上十八点回到画室时，有让他就范吗？”王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你们不会以为我就是这样杀了他吧。警官，安眠药是吃不死人的。说实话，18点回到画室的时候，画室一片黑暗，我感觉很害怕。”吴双双低下头。

“画室没开灯，你都没有找电灯开关？你就没有想着打开灯看看？你的目的那么明确，势必你要抱着很大的决心而来，能甘心这样离开？”王良抬眼看着她，连珠炮似的提出问题，目的就是打乱她的预设逻辑。

果然，吴双双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根本无法招架，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焦躁地捏着手指。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我也曾试着在门边寻找电灯开关，摸索了一阵后，我无意间摸到右边的一条绳子，只听得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罐子翻倒了，接着又是一阵画布掉落的声音。我当时想，可能是老师的画布被我弄掉了。”

“哦？你听到画布掉落的声音？还有罐子声？声音大吗？”王良警觉地问道。

吴双双点点头：“是很沉闷的铁罐声音，好像有好几罐陆续倒下的声音。而画布的声音我很熟悉，不会认错。我当时做贼心虚，生怕老师发现是我弄坏他的展品，一怒之下展出我的肖像画。当下只想着早早溜之大吉。”

“那么，你带去的那几幅照片呢？你带回了吗？”王良问道。

“没有，我中午离开的时候留在了画室。难道现场都找不到吗？”吴双双说出这话，自觉失言，赶紧抿上双唇，不再做声。

“那么你设计拍摄死者女儿李杉枫的图片档案呢？你总不会把这件事忘记了吧？”

没想到吴双双的反应极大，当即厉声道：“等一下，您怎么说是我设计拍摄那个小丫头呢？我吴双双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我绝对不会做残害未成年人的事情。那些照片是那个小丫头自己给我的。她自己说，用这些照片找她的父母，都能赎回我的画。”

“什么？！是她自己给你的？！”王良倏地一惊，全身的汗毛都倒数起来。

“警官，都这个时候了，我再骗你还有意思吗？”吴双双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神色甚是惊慌，“她，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还说她爸爸很疼爱她，一定会就范。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李杉枫什么都没说过。王良想起那个清纯聪慧的少女，怯怯喏喏地坐在询问室的一侧，无辜的脸庞挂满泪痕。她刚刚痛失自己的父亲，又即将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病逝。任谁都无法怀疑她所说的一切。

然而，那都是谎言。

她骗了自己的朋友和老师，骗了自己的母亲，骗了父亲的情人，也丝毫不惜用自己的名誉为代价。这个充满谎言的赌桌上，她放的筹码未免太大，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的呢？

难道只是想把所有爱她的人耍得团团转？难道只是想要本来就生分的父亲一两句言不由衷的安慰和关心？

如果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呢？她又将如何应对这无法掌控的结果？

王良不理解，甚至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