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挖命根
“哎,刘郎中,好久不见啊。”朱有贵脸上堆着笑容迎上去。
刘郎中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村儿是贵地,我不敢来啊。”
朱有贵知道他心气不顺,便只是笑笑不接话,“我们村儿有个女娃儿手坏了,麻烦您给看看。”
刘郎中也没再故意为难,给阿春摸骨。
阿春挑衅的瞧着林轩久,可林轩久则是低声在跟阿迁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声轻笑,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阿春好似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甘的说,“你不敢听诊断了吗?现在才知道怕了?”
林轩久一脸茫然的抬头,“啊?”
待她看到陌生的刘郎中,“郎中到了啊?那就先听郎中怎么说吧。”
“你居然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阿春厉声质问换来了林轩久疑惑的反问,“你自己弄伤的,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阿春气的不行,“骗人精,不要脸,贱人!”
她尖声问刘郎中,“我的手是不是断了?是给人弄断的吧!”
刘郎中摸了又摸,半晌一脸莫名的抬起头,“没有断,你确定是这只手受伤吗?”
“什么?”阿春不敢置信,反手拉着牛郎中的手按自己的手腕,“你懂不懂医术?你再好好看看啊!”
牛郎中沉下脸,“质疑我医术,干嘛还来找我?断没断你心里不清楚吗?手真断了你还能这么拉着我?”
众人这才发现,阿春情急之下竟然用断了的那只手抓着牛郎中。
阿春脸色瞬间难看的跟鬼一样,试着动了动手腕,果然不如刚才那么疼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错觉呢。
“没事我先走了,送我回去。”刘郎中又费劲的爬回牛车。
朱有贵感觉血液一点点涌上脑袋,有怀疑林轩久的愧疚,也有被戏弄后的恼怒。
他嘲笑自己的愚蠢,更后悔自己对林轩久的不信任。
林轩久冷淡而疏离的眼神,让他心里很难受。
朱有贵希望她一辈子留在清水村,造福村里,可是他现在竟然萌生了林轩久即将离开的错觉。
是啊,易地而处,他若有能力了,也会离开的!
这样一个处心积虑要陷害她的家,这样一群质疑她的乡邻,她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阿九……”朱有贵开口,声音干涩,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林轩久轻声说,“我可以回家了吗?我还没吃饭。”
朱有贵说不出来话,连对不起都不配说。
“不是的!”阿春尖叫,徒劳的解释“她确实扭断了我的手啊,相信我啊!”
她忽然想到,临离开前,林轩久曾捏着她的手又送了下,是不是那时候又把手弄好了?
一定是她!
故意偷偷接好了手,让她这么丢脸。
“是你,是你害我!”阿春扑上去要撕打林轩久,被林福眼疾手快的提着领子拎起来。
林福跟林家另外俩兄弟长得都不像,他生的格外高大,又有力气,提着阿春随手一丢。
自从上次丢过郑红娘之后,林福就喜欢上了丢人玩,所谓一回生二回就熟练了。
这次他扔的又狠又准,阿春足足滚够了十多个跟头,一头扎在了里正家院子墙角才停下来,头都磕破了。
林福还撂下话,“再当着我的面儿打我闺女,我打死你!”
没人觉得不对。
朱有贵不但冷眼旁观不做制止,甚至冷冷的跟了句,“林阿春,回去告诉你爹,你们大房的秋粮今年要交二两银子。”
阿春还没从剧痛跟头晕中缓过劲来,又听闻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瞬面色惨白,不剩一点儿血色了。
作为里正负责村里赋税,朱有贵确实有权决定各家各户交多少秋粮。
可是二两?!
那可是田里头整整一年的收成啊!
不!
一年的收成都不会有二两那么多。
大房家里的情况,没有瞒着几个小的。
阿春知道,家里银钱的来源,大头一直都是二房。
早先是赵氏的绣品,特别能卖钱。
托了赵氏的福,他们家才盖了现在的大房子。
后来赵氏生了阿迁,眼睛就不行了。
她爹林强就把林福卖到码头,除了二十两银子的卖身契,每个月还有至少一两银子的收入。
收入多少完全看林福背了多少货,为了得到更多的月银,林强不止一次的打点货行的监工,让他赶着林福多干活。
有了这些银子,她大哥才能在县里书院读书,笔墨纸砚、书本都是不菲的开销,更别提一年还有六两银子的束脩。
可是自从傻子阿九回了家,变得不傻了之后,这些都没了。
林福跟着也回了家,就没了一年的十二两银子。
后来连家里最高产的水田,也给傻子要回去了。
种完这一茬粮食,今后只能用旱田沙田种些苞谷、番薯,这些都卖不上什么钱的。
现在,里正一张口,就要他们家交二两的赋税!
这是真真正正的挖她家的命啊!
阿春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她吓得要命,浑身都哆嗦起来,她知道回家一定会被她爹打死的!
一定会的!
她相信她娘跟阿奶作死那么多次,都比不上她自己这一次闯的祸大。
怎么办?
阿春吓得六神无主,她几乎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逃!
她木着脸在村里游荡了好半天,就连最后围观的乡邻都唾弃的走了,她都不敢回去。
直到她遇到了她的二哥林河。
林河也挨了打,可一来他是男人,皮糙肉厚的,二来冯钰铭厌恶他,只抽了几鞭子就完事。
他那会儿也听到动静,可一直等到了二房一家和和美美的回来了,都不见自家妹妹。
他那时就知道又坏事了。
大房家四个孩子,就阿春一个女孩,模样又长得好,多少还是有些偏爱的。
林河看自己老爹没有出门去找的意思,便只能拖着伤体自己找了。
谁知道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噩耗。
林河也震惊的瞪大眼睛,“二两?朱有贵那老东西也真敢要!”
“二哥,咋办啊?”阿春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拉住他的袖子,“爹会打死我的。”
确实会!
林河无法辩驳,但是他脑子活络,眼睛一转,又了主意,“别急,回去我来跟爹说。”
他心里头想着县里的几个销金窟,那里的姑娘,会点诗文乐曲儿的,都能卖个百十两。
阿九虽然年龄大点,但是胜在模样俊俏。
一百两不敢说,三五十两总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