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人面
窗外桃花开得正好，嫣红色的花瓣合着几片浅绿色的嫩叶立在枝头，春风徐徐吹来，少许花瓣被风卷得纷撒落地，不知不觉已然春深。
屋内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眉眼带笑：“左右你我二人如今已然成亲，老是分房睡影响也不太好。”
韩芷从他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角，冷冰冰的瞧着他：“我瞧着你喉咙好得很，既然无事，你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吧。”
越岂听她这么说，当即皱紧眉头捂住喉咙低咳了一声。
“还没好，我觉得还疼得很。”
韩芷懒得理他，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去，越岂只得急急从床榻里起身，冲上前拦住她：“生气了？”
“没生气。”
越岂歪头瞧着她冷冰冰的小脸，故作疑惑的道：“真的没生气？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在生气。”
韩芷怒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就要抬步往屋外去。
越岂见她这样也慌了，情急之中伸手去拉她的手腕，不想脚下一个不小心，竟踢中了搁在旁侧的矮凳。
脚下失去平衡，他的身子当即歪着往旁侧倒去。
韩芷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捂着侧脸面色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韩芷也慌了，忙上前扶起他。
“摔那儿了？严不严重。”
越岂捂着侧脸看了她一眼。
韩芷见他不说话，心中越发着急：“伤到脸了？我看看。”说着她就歪头朝被越岂捂着的那处看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女子身上清柔淡雅的梅香扑入鼻息，越岂身子微僵，看向韩芷的眼神也越发变得危险。
偏得韩芷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他脸上，根本没察觉到他的眼神，待到自己被扑倒在地，唇上微疼时她才气急败坏的缓过神。
“……让开！”
她伸手推他，不想身上的人竟似几千斤一样，她愣是推了半天，也没推动半点。
越岂半俯在她身上，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嗓音低淳而性感：“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还不让我起来！”
越岂低笑一声，作势又要低身亲过来，韩芷吓得赶忙捂住嘴，将脸转去了另一侧。
“越岂，你无耻！”
越岂听了她的话也不生气，反倒伸手似有若无的抚摸着她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我留了韩家那么多人的性命，又将他们从刑部死牢救出来，派人护送去了荆州。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就不表示一下？”
韩芷：“表示什么？我警告你，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越岂听她这么说，似是有些伤心。
“你瞧瞧你自己，求我办事的时候，是多么的温柔。这事情一办完，就翻脸不认人，那有这样的？”
韩芷捂住嘴，回过头盯着他：“谁翻脸不认人了，我……”
不等她说完，越岂就握住她两只手往头顶一拉，紧接着韩芷呼吸又被他夺了去。
许是也怕真的惹恼了她，越岂这次亲完后，就利落的一个翻身退了开。
韩芷俏脸微红，擦着嘴从地上起身，瞧着坐在自己梳妆镜前歪着脖子，一本正经瞧着自己侧脸的男子，她嫌弃的往上翻了白眼。
“又不是什么绝世倾城的面容，至于这么爱惜吗？”
越岂听见她的话回头：“你怎知我的面容不是绝世倾城？”
韩芷无语的看着他：“我怎么知道？我当然是用眼睛看的，你虽然长得不丑，可也没好看到绝世倾城那一步。”
“你确定你看到的这张脸，就是我本来的面容？”
越岂的话，叫韩芷怔愣了一瞬。
未等她反应过来，越岂就扯住方才倒下时，被烛台边沿割破的侧脸皮肤，往上狠狠一拉，一张极其像人皮面具的东西，就被他从自己脸上揭了下来。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韩芷盯着他手中提着东西，好半天都没怎么缓过神。
“你……”
她这边抬起头，正想问越岂他手中的东西，可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却被面前越岂显出的真容，给惊艳得直直呆住。
同早前容貌的英气俊朗不同，眼前的显出真容的越岂皮肤极白，眉眼清冷而隐有一股子漠然之气，独有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同眼角那颗显眼的泪痣，给他这张过于清绝的面容，添了几分妖冶邪魅。
越岂见韩芷呆呆的盯着自己，俨然一副被勾去魂魄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他就知道，没人能逃过他这张脸。
心里这样得意的想着，他面上却依旧不显半分情绪，还是一副病娇似的冷漠妖冶。
“算得上绝世倾城吗？”
熟悉的嗓音落到韩芷耳边，瞬间惊回她的神思。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越岂犯了花痴，韩芷一张俏脸憋得通红，下意识就要往屋外逃去，可越岂又岂会如她愿。
“你要去那儿？”
看着挡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韩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扣紧，只得硬撑出几分镇定道：“你这副容颜跟燕王太像了，不能以它示人，你还是快把面具戴上。”
越岂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似是有些好奇：“你记得我父亲的长相？难道我父亲年轻时，也同我一样好看？”
他如今这副尊容太过妖孽，韩芷生恐自己把持不住，也不敢再于他多说。
“我先出去了，你快把面具戴上。”
越岂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这副人面已经不能用了，曾广如今也不在京中，看来我这几日就只能留在你屋子里不出门了。”
韩芷眉心微皱：“什么意思？”
越岂将手中提着的人面给她看：
“你看，这个东西是用特制的粉汁所成，这种粉汁沾在人面骨上，便会随着人自己的面骨长势，而渐渐变成这样一张东西。只是这种粉汁形成的人面，有一个缺点，便是不能破损。一旦人面遭到破损，两个时辰内这种粉汁便会从人的面骨上分离，最后也就没法达到易容的效果了。”
他在这儿说了一大堆，韩芷就听到一个重点。
“你是说，这东西是用粉汁制成的，不是人皮面具。”
越岂被她问得一愣，愣过之后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他本来的面容长得清冷妖冶，这一笑更如寒梅染雪、春花逢阳，直叫韩芷看得又是一阵眼冒绿光。
果然美色才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她现在觉得若是越岂晚上非要留下来睡，她也是能接受的。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蹦出，韩芷就吓得急忙晃了晃头。
她是疯了吗？越岂这货在她前世的记忆里，最后可是屠杀了二皇子，谋夺了皇位。
便是同他自来交好的薛家，最后也是尽数惨死在了他的手中。
这样一个铁面煞心，无情冷血的人，就因为一张脸，她竟然就想睡。
她一定是疯了，而且还疯得很严重！
越岂笑过之后，见韩芷一个劲捂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竟是一张小脸通红。
他顿时坏笑着凑上前：“你该不会在想怎么睡我吧？”
韩芷被他这话吓得急忙退后了两步，本就通红的小脸，现在便是耳根也被羞意给染了个通透彻红。
越岂瞧着她这副反应，暗挑了下眉：“还真是啊。”
“我没有！你别乱说！”
越岂低笑一声，伸手退去自己外衣，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躺到后侧的床榻里。
“来吧！”
韩芷被他吓得瞳孔地震：“你、你……”
越岂穿着里衣躺在床榻上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了？你是想我将里头这件也脱了？行吧。”
说着他就伸手要去解最后一件衣裳，吓得韩芷急忙捂住脸逃了出来。
身后越岂那愉悦猖狂的笑意远远传来，韩芷即便是已经逃到了院子里，还是被羞得满脸通红。
院子里，秋儿同几个下人刚将猫窝的架子搭好，正要往里铺绒毯时，便见韩芷满脸通红的从屋内逃出来。
秋儿：“小姐，你怎么了？”
韩芷被凉风一吹，躁动不安的神思才稍稍缓了些。
“我……我没事，你们猫窝搭得怎么样了？”
秋儿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才应道：“马上就弄完了，就差往里铺绒毯了。”
说完这句话，她还是很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小姐，你真的没事吗？奴婢怎么瞧着你脸这么红，可是染了风寒？”
越岂那货就是毒药，还是剧毒的那一种，根本不是风寒能比的。
韩芷在心里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面上却强撑出些许平静道：“许是方才从里面跑出来跑热了，不碍事。”
她这边话刚说完，就见虎子抱着三只小猫，从院外走了进来。
虎子见了她，急忙要拱手行礼，他怀中的小猫却在这时突然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直吓得他连行礼也顾不上了，拔腿就朝那逃走的小猫追了去。
韩芷看着他着急忙慌的动作，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秋儿，你去帮虎子抱一下怀中的猫。”
秋儿：“是。”
逃走的小猫很快被虎子抓了回来，见韩芷还站在院中等自己，虎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三虎太调皮了，叫小姐见笑了。”
“三虎？”
韩芷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怀中那只仰着脖子，叫得奶声奶气的小猫：“它叫三虎？”
虎子揉了揉怀中小猫的耳朵，应道：“对，它们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那另外两只小猫叫什么？”
虎子看着边上围在秋儿脚边叫个不停的两只小猫，指着一只黄白相间的道：“它叫大虎，另一只黑白的叫二虎，我怀里这个白色的叫三虎。”
大虎、二虎、三虎……
这三个名字，还真是简单粗暴。
那边下人已经将猫窝弄好，韩芷从虎子手中抱过三虎：“它们以后白天都在这里，我会叫丫鬟看着它们，不让它们乱跑，你若是想见它们，直接过来看便是。”
虎子低身应了一声。
院外，路九正抱着剑冷瞧着院中的景象，目光扫到傻站到韩芷身侧的虎子时，他顿时嫌弃的皱了皱眉。
想当初他在暗卫排名里，也是常年稳居第二的，如今第一的曾广成了越岂身边的近卫，常年处理的都是棘手的大案子。
而他这个万年老二，却只能在这里教傻子练武，一个名次的差距，怎么区别就这么大。
想着这些，路九越发觉得心酸，乃至虎子过来给他行礼问好时，他都没怎么缓过神。
“见过师父？”
见路九没反应，虎子又将身子埋低了些，大声道：“虎子见过师父！”
路九被他骤然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手中抱着的长剑一个没拿稳，竟被吓得直接掉到了地上。
虎子同他对视一眼，当即乖巧的低身将那把剑捡起递到他面前：“小姐说了，叫我今后跟着你练武，你以后就是我虎子的师父。”
路九从他手中接过剑，脸色依旧不太好：“你以前可练过武？”
“不曾。”
“既然这样，从今日起你每天先练扎马步两个时辰，等到你下盘练稳了，再来找我学其他的。”
路九冷着脸丢完这句话，就自顾自往后院走了去。
虎子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他怎么觉得路九好像很不待见他。
后方韩芷安置完三只小猫，注意到虎子这边的情况，当即走过来安慰道：
“路九性子冷，你不要往心里去。”
虎子连忙应声：“他肯教我这样的人，我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再有别的怨言。”
“他是侯爷身边的暗卫，早前一直跟随侯爷在西北征战，各类武功剑术他都会，你只要好好跟着他学，一定会有所成的。”
虎子听到路九早前竟在西北待过，自来对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怀有憧憬的他，一时对他的敬意更深了。
“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路九师父学武，绝不会辜负小姐的一片苦心。”
韩芷笑着点了头，听到后面小猫的叫声，当即道：“我让下人带你在府里四处转转，正好认一下路免得日后出岔子。”
这里到底是顺成侯府，虎子又是她身边的人，能早些熟悉府里的布局也不是什么坏事。
虎子应了一声，就跟着韩芷叫来的下人退了下去。
后方，秋儿正拿着从厨房寻来的鱼肉在喂猫，韩芷瞧着围在她身边的小猫，正想湊上前撸几把，就被从正屋里走出来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
看着未戴面具，却大摇大摆从屋内走出的越岂，韩芷也不客气，冲上前一把捂住他的脸，就将他往屋内拖了去。
越岂被她掐得俊脸生疼，待到他们二人走进里屋，他才揉着俊脸埋怨道：
“你手劲也太大了，也不小心些，万一将我的脸弄伤了，那可怎么办？”
韩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