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兰

望着天真无邪的小莲，素卿一字一句地认真问道：“你觉得，做个姑娘，比做丫头强许多是么？”

听到素卿肯听自己说话，小莲雀跃地道：“那是自然，姑娘、丫头，听这称呼，也就能听出来了。再说了，姑娘们，总比我们这些丫头，吃用得又好，又少挨打，不是么？”

素卿微微一笑，循循善诱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个姑娘那么好，那些姑娘为什么又想盼着赎身呢？”

小莲笑盈盈地道：“赎身去做夫人太太去，自然又比姑娘好了。”

素卿轻轻地摇摇头，道：“你还小，不懂得，好人家，谁会让一个从咱们这里出去的姑娘，当正头娘子呢？出去，不是做妾，便是做婢，真说做正头娘子的，也有，要么是那门风极差，要么是家里极穷。门风差的，指不定哪一日，又给卖回去了。家里穷的，你以为比你这小丫头就过得好么？”

小莲听了素卿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方道：“那我又该怎么样呢？”

素卿轻嗐一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素卿望着小莲，想要让她摆脱目前这些荒诞的想法，却是毫无头绪。

一时间，二人叹息连着叹息，都为各自渺茫的未来，而无助伤神。

门外一声：“莲姐姐，妈妈叫你过去呢。”打断了二人。

小莲向素卿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先去了。”说罢，走到门口来，打开门。

门口方才呼唤的丫头，走了进来，对素卿道：“妈妈有事叫小莲过去，姑娘要是有什么要的，跟我说就是了。”

这个丫头的声音，有些粗，脸上五官虽还算是周正，只是皮肤有些黑、亦有些粗，还有不少的痘癍，让人无法细看。

倘无这些痘癍，再白上一些，倒也是个七分的美人儿。

素卿只对丫头说了声：“我没什么要的，你在一边歇着吧，我睡一会儿。”

新来的姑娘，总是会出个种各样的状况，春娘又不愿将她们一直绑着，便叫小丫头们，轮着班儿替换着来盯着。

重活一世的素卿，对这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此时，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思，同这些小丫头们周旋。

那丫头看素卿要睡，自然乐得自己可以坐在一旁歇着。

素卿躺下，翻身冲里，却没有阖眼睡去。

此时，迷药的效力，已经减了许多。她的头，也没有方才刚醒的时候，那么疼了，趁这个功夫，还是赶紧想想，自己要做些什么为是。

谁知道，下一顿饭里面，会不会再一次加了迷药。让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上一天，然后，手脚渐软。

眼下的自己，不能答应春娘接客，是其一；

找到红翡镯，是其二；

重修回以往的拳脚、剑术，是其三。

若是有余暇，把小莲心里那些本不该有的想法祛除掉，让她能像一个正常的小姑娘一样去认知这个世界。

至于能不能再与靖王殿下相见，倒也一时还考虑不到。当然，能见到，能相认，方是上上签。可若是见不到，自己总还是要想些出路的。

这几件事之中，找红翡镯，是没有一点头绪的。

至于重修功夫、掰正小莲，更是要等自己能安全之后。

眼下，与春娘周旋，绝不接客，那绝对是当务之急。

春娘，那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前世的自己，算是足够乖觉，自己才没有吃过大亏，可是也还是见过，她是怎么对付那些不肯听话的姑娘的。

这一回，自己打定了主意，绝不接客，春娘，又如何能善待自己呢？

想到此处，素卿的身后，浸出一身冷汗来。

一旁的丫头，竟是十分乖巧地，拿着蒲扇，替她扇风。

清风袭来，素卿却是一惊，转过身来，不无慌张地问道：“你干什么？”

那丫头，不想素卿未眠，亦被素卿吓了一跳，连站起身来，道：“姑娘，我看您身上都是汗，给您扇一扇。”

素卿为自己方才的杯弓蛇影感到歉意，对那丫头讪讪一笑道：“我又不是正经的小姐，你不用这么伺候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手里依旧摇着蒲扇道：“我叫小兰。”

素卿轻轻地拍了拍床头，道：“坐吧。”

小兰连摇头道：“不敢跟姑娘并排坐，妈妈看到了，要打的。”

素卿也不深想，随口道：“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的？”

小兰将手指放在唇边，轻比了个“噤声”，道：“姑娘，您别不信，在这院里，没有妈妈不知道的事儿。”

素卿收敛了笑意，道：“可是都被她给吓到了，能怎么样？罢了，不坐便不坐吧，你也把扇子先放下，我不热的，咱们就这么聊聊天儿。”

小兰将蒲扇放在一边，赔笑道：“姑娘想问什么？”

素卿想起方才的小莲，便问道：“小兰，我问你，你跟小莲，平时怎么样？”

小兰不冷不热地道：“还成吧，她是妈妈的亲闺女，我们有什么事，也就都让着她些了。”

素卿听了，心里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一心想当姑娘的小莲，竟然是春娘的亲生女儿。难怪，在小莲的口中，春娘那样地不愿意，让小莲当一个姑娘。

春娘啊春娘，原以为，你一直说当姑娘有多么多么地好，还以为，你是这里待得久了，真以为那是多好的日子了，却没想到，你一切都明白，你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日子，所以，你才不肯让你自己的女儿，也过那些日子。

小兰看素卿神情惊讶，连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素卿神色冷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

小兰笑道：“唉，姑娘，咱们这楼里，想不到的事儿，还多着呢。我呢，没什么心眼儿，也不漂亮，所以，在这里，反而，能顾个周全。那些漂亮，会来事儿的，总是难免招惹上祸事的。”

小兰并不知道，她随口一句话，落到素卿的耳朵里，倒似是提醒她怎么样保全自己一般。